风雨牧鸽人[三十四]
牧鸽人沧桑之潭州鸽事
挥毫戏说星沙鸽事 急功近利不是良谋
话说曾仕隐将小鸽屋修缮好后,杨家栋送来五只鸽子,他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猫在鸽屋内,翻来覆去地看这些小生灵。这五只入住的主有些燥动,也许是对新环境不适应,它们总是避开他,虽是间小鸽屋,逃避的空间还是很大的,想要抓到它们也颇费周章。有时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小鸽屋内到底要看些什么,想要知道些什么?但苦娃子隐隐感觉到走进这间小屋,面对这些不会说话的生灵是一种借慰。更重要的是由此悟出“逃避”也是一种生存的本能。妻子又在喊他吃饭了,他真有些过意不去,他歉意地对妻子说:你看,自喂了这几只鸽子,没能帮你做点什么,难为你了。妻子回说:快别这样说,我是你妻子。只要养鸽子能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快乐和平安,我会帮你的。但也别老钻在鸽屋里,闲时可出去走走,十年后的潭州兴许也变了模样,如能碰到以前养鸽子的熟人,还可以看看他们养的鸽子,长长见识。妻子这几句话提醒了他,也说中了他的要害。的确,苦娃子原先所养的鸽子是欧阳义父留下来的,他之所以养着它们,是对在边陲故去的欧阳义父的一种缅怀与思念。谁知一晃十年不能再与鸽子结伴,而今重归故里又步其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连他自己也难说清楚,除了喜爱外,也许是投缘吧。其实苦娃子根本不懂养鸽子,只觉得鼻泡大、羽色好看的就是好鸽子。如是就穿街走巷搜寻养鸽人家,他想也许能遇到自己认为最好的鸽子。
周日上午去菜市场转悠,希望能碰到一羽大鼻泡。无独有偶,真还遇到一个提着鸽笼的卖鸽人,当苦娃子蹲下看那竹笼内那些鸽子时,忽地有一双脚站在近前并说:这位小哥是买回去养着玩呢还是杀了吃?苦娃子抬头见一老者立于身边。忙站起回答:是买回去喂哒好玩。老者哦了一声说:我也喂哒一些鸽子,都是好种,如有空就跟我去看看。 苦娃子一听,真是求之不得,还真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忙问:不知您家住在哪里?老者曰:离咯里不远(方言“咯里”是指这里)。 他在前面引着横穿过两条巷子转过弯,就到了坡子巷里一栋杂居的四合院内。在他家住房外天井过道旁坐下,见天井角角处靠矮墙边有一简陋鸽棚,几只鸽子伏在矮墙上晒太阳。有几只在天井内觅食,偶尔也为争夺食物相互扇翅拍击对方。胆大的竟游走到他们的跟前又离去,苦娃子见到了它们脚胫上的铝环,被这些小生灵吸引住了。这是一个难忘的初冬,苦娃子不期在菜市邂逅了这位养鸽遗老“罗剃头”。由于结识了他,苦娃子走进了潭州养鸽圈子。罗剃头说:他家养有二十多只鸽子,虽不知出处,但都戴有足环,而其中两只却有些来头,是一对佩戴有上海足环的灰鸽子。当时上海鸽子是受养鸽人青睐和渴求的。
从此苦娃子隔三差五的有空就上罗家坐坐,听他念叨潭州的鸽事。他最爱炫耀十年前那场鸽子比赛,那次他得了个第四名,赢了半块光洋,这时他的眼睛会熠熠发光,非常兴奋。有时也听他扯些坊间奇闻趣事,总之是天南地北地闲扯,就这样一来二去地与罗家也就熟稔了,之后他就成了罗家的常客。罗剃头的老伴罗娭毑为人古板不苟言笑,但对苦娃子倒蛮客气。年末曾仕隐从罗老前辈处求得两只上海鸽出的小鸽,从此他有了戴上海足环鸽子的后代。当罗老得知苦娃子喜欢红绛,又带苦娃子去他老朋友——前朝遗老凌德老倌处,让得一对戴南京足环的成年绛鸽。由此苦娃子的鸽群初步得到改变。也因为常去罗家,也就结识了常去他家的鸽友。
不久,罗老又邀苦娃子去拜访养鸽前辈金铺刘二掌柜的弟弟得胜先生(下称刘老)。 刘老住织布街杏花井一栋小四合院内,这是他家的私宅,是焦土抗战后的老建筑。院内有一露天小院落,是待客、鸽友聊天之处。院内有盆景、假山,还有数笼画眉鸟儿。鸽子喂养在卧房顶上的阁楼里,约三四十羽之多,据介绍都是出自“名门之后”,还有几只是佩戴有上海足环的,说什么是李梅龄先生的鸽子后裔(无法考究),还有武汉老翻毛雌鸽。对苦娃子他们这些后生养鸽人来说只有羡慕的份儿,除此就只想买他两只小鸽,但谈何容易啊。自进入这个养鸽群体后又结识了一些鸽友,养鸽的需求也在起着根本变化。六十年代 “土鸽子和转窝子” 已慢慢被潭州人淡忘,信鸽入住了养鸽人的陋屋巢箱。那些信鸽虽然是禁锢了几十年的杂交血系,但仍造就了中国信鸽发展和辉煌。
刘老平易近人,性格诙谐,酷爱收藏古玩,见人满脸堆着笑,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还是那样得有神。在那闪烁的眼神后面,总好像隐藏着些什么,显得那样狡黠和诡谲。苦娃子想:那该是他一生的苦乐与辛酸吧!小院落是鸽友们谈天说地侃鸽经的好地方,周日鸽友纷至沓来。有时前朝遗老们也不期而至,这小院落就显得更热闹了。遗老们还是爱摆乎那些陈年的养鸽旧事,苦娃子倒是爱听前清遗老熊老倌子谈他的鸽经。他总是说,要改良一路鸽子不容易,要培养一路好鸽子就更难,养鸽不可急功近利。古人云:仁人者正其道不谋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就是说做一件事不能急于求成,贪图眼前的“成效和利益”,如拔苗助长,禾岂能活!杀鸡取其卵,鸡焉能存乎!那些愣头青不懂遗老咬文嚼字的含意,对某些养鸽话题总扯不到一块,甚至还不冷不热地还要打个顶板,他们的观点是:今天弄来一只鸽子,明天就要成名才好,等不得耗那样长的时间。尤其是吴韦的儿子人称“烂嘴吴” 更是口没遮拦,弄得气氛十分尴尬。最后还是刘老几句笑活,几声哈哈,这场小骚动也就风平浪静。
仕隐回家后将杏花井刘家的事告知了妻子。听后她笑着说:这样不是很好吗,一来可以散散心又可长些见识,二来也可以交几个可交的朋友。你把那里说得如此热闹,哪天我也跟着你去瞧瞧。苦娃子忙说不可。妻子反问为什么,他们会吃了我么?仕隐说:我老婆如此文静漂亮,吃了你我看不会,只怕其中有些人嘴没遮拦说出一些调侃的话来,有伤大雅。到时你嗔也嗔不得,怒也怒不成,只把脸儿气得通红,不知道的还会错把你这将门虎女当作关老爷的妹妹呢。妻子佯嗔道:就你的嘴巴子长能耐,真新鲜,关帝君有妹妹么?我看就是你的嘴巴没遮栏,故意说这些话来编排我。
欲知后事,且待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