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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小说连载——鸽子的故事(三)
2008/9/19 11:10:11
老北京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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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二日这天对和平、志东和志杰来说是灾难性的。大清早和平刚进志东、志杰家的院子,就看见他们哥儿俩沉着脸站在鸽子笼边上,手里提着一只血淋淋的死去的小“点子”!和平顿时心都凉了!头都大了!脚都麻了!一只该死的猫在夜里硬是在鸽子笼下刨个坑,并顺着这个空钻了进去。它在结实的鸡窝边上没得手,就打鸽子的主意。按理说,它在鸽子窝那儿也没空子可钻,可一只不知道害怕的小“点子”靠在窝门边上,使这只狠毒的饿猫得逞。它把爪子从门缝中伸进笼中,一把抓住小鸽子的翅膀,拖出鸽子窝就咬,大半个翅膀都被吃掉。但小“点子”的身子仍无法被拖出鸽子窝。等志东、志杰早上来时,小鸽子早已失血过多死去。

  看着这血糊糊的鸽子窝的门,遍地的羽毛,没有了一个翅膀的死去的小“点子”张着嘴,睁着毫无光泽的眼睛。它已不是憨态可掬的小肉蛋蛋,变成了一具尸体。

  “我操***!”小哥儿几个咬着牙,绿着脸,撇着嘴角。先得亡羊补牢。鸽子笼的下边都用砖头结结实实地塞好;剩下的小野楼鸽和小“点子”必须“断奶”住进新窝,和老鸽子呆在一起太挤,所以猫才有可乘之机。

  洗刷鸽子窝上血时,六只鸽子都胆怯地从窝里探出头看,“紫半截”和“臊哥儿”刚趴出的那对“小嘴点子”崽儿“吱吱”地叫。放心,这种事儿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而且我们还要狠狠地惩罚该死的猫。杀死它们!

  当天傍晚,“大酱”气喘吁吁地跑来,他找废旧瓶子时,在一栋公寓后面发现了一只大白猫,正在专门放乱七八糟东西的小过道里转悠。孩子们立刻奔到这个很少光顾的角落,和平爬了进去,揪出了这只假装温顺的猫。它可真不小,足有小十斤!和平揪着它后脖梗子的皮,把它提起来,考虑着如何惩处?当然是“死刑”!现在是决定用什么刑罚?

  “乱棍打死!”志东、志杰怒吼着,咬牙切齿。

  “不!”和平道,“打不死就放跑了!”他瞟着手中一动不动的大猫,目露凶光。也许就是它咬死了他们的宝贝鸽子。“淹死它!”他忽然想起老人们讲,猫有九条命,沾土就活。淹死该不会沾土吧?

  和平提着的白猫猛地挣扎起来。它的后腿一翘,后爪一下在和平胳膊上抓出几道血口子!啊!和平怒极!。他迅速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白猫屁股上的皮。白猫感到大祸临头,用尽全力扭动,“嗷嗷”怪叫,眼睛都蓝了。和平很紧张,但不恐惧。现在最怕的就是猫挣脱逃走。他是死也不肯松手的,心中充满着狂暴。

  猫被抓到大门口公用的水龙头下。志杰打开水管子,和平不假思索地抓着极力挣扎的猫对着水龙头。水直接浇到猫头上,但是没用!大白猫挣扎得更凶,叫声更惨。它的爪子又在和平胳膊上抓出几个血道。“快拿个大水桶来!”志东飞也似的提着两个大桶奔来,将一个桶放在水管子下放满了水,他在边上拿着另一个桶,示意和平将猫扔进去。

  猫一下子被扔了进去!志东闪电般地把手中的桶压在上面,桶底朝下。求生的欲望使大白猫百倍的凶猛、强劲。它差点儿顶开志东按着的桶逃了出来。志杰又扑过去帮着哥哥死死地压住水桶,把猫又顶了回去。白猫在桶中的水中转到头朝上,它的嘴张着露出水面乱咬。从桶边可以看见猫的鼻子急促地喘着气、冒着泡;它龇着牙,细小的、尖尖的虎牙咬得桶边的铁皮“卡卡”作响。惨叫更加凄厉!可孩子们不能将猫彻底地压入水中,因为两个水桶一般大。猫也休想逃脱。僵局!

  孩子们的喧闹和猫的惨叫引得正在大门口乘凉、聊天的老头、老太太前来观望。门房赵大爷也走出传达室,但只是远远看着,摇着头不过来。

  “这群孩子反天了!猫叫得有多惨呀!”

  “快把这猫放了!这心肠有多狠?猫招你们,惹你们了?”

  “猫有九条命!你们弄不死它!小心让它咬着你们!”

  “这猫要是被你们弄死了,小心它以后夜里钩你们的魂儿!”

  “谁家的的猫哟!多可怜呀!”

  “这帮小子们成天上房养鸽子,现在又祸害猫来了!”

  退休工人钱大爷也过来嚷嚷,“不成!不成!小小年纪怎么学得这么狠?你们把猫给我放了!有些事儿别人不敢管,我得管!”他叫的凶,可也不敢靠前。猫叫得太惨。他原来是给副部长们开车的,就住这个院儿。现在是街道“(毛泽东思想)捍卫团”的成员,成天挂个大红臂章,当然是成份好--解放前三年是“城市贫民”。据说他还会武术。

  和平颇着急。必须速战速决!他抓起两块砖头,大喊着让志东、志杰松手。他俩手刚一松,和平上去一脚把空桶踢开,猛地把两块砖头压在猫头上。志东、志杰也同时扑上来。六只手死命按着砖头往下压。这是力的较量!对猫来说是生与死,对孩子们来说是以血还血的疯狂报复。“卡嚓”一声,猫被按入水中!它还有挣扎,但以是强弩之末,只能吐泡,再也听不到求生的惨叫。

  半大小子们任凭身后的老头老太太们咂舌、跺脚,死不松手!猫终于再也不动。许久,孩子们慢慢站起来,身子软软的不住地抖,满脸的汗水。这真是一场揪心的搏杀。大白猫死了,它被深埋在和平家的葡萄架下。


    “小嘴点子”出壳儿已有二十多天,长得象模像样,一天到晚抖动着翅膀,追在“紫半截”和“臊哥儿”后面“吱吱”叫着讨吃的。那对野楼正为六孩儿的“小嘴点子”趴着蛋。它们喂大的那只“点子”和野楼鸽已经开始飞。两只小鸽子象孩子一样地爱嬉闹,飞起来又快又猛,虽然没什么长劲儿,却特别爱在天上打“滚翅”。对鸽子来说,这是极消耗体力的把戏。它们飞着,飞着,突然在天上一串跟斗翻下来,离房很近时,又一张翅膀飞上云天,反反覆覆,乐此不疲。一落回到房上,光张着嘴喘气,热得飞到地上使劲喝水。

  这天中午,远处高空飞来一对鸽子,并很快盘旋下来。孩子们见状忙把自己的鸽子轰起来。隔壁韩家兄弟也飞起了鸽子。两家的鸽子和在一起裹着这两只鸽子飞了一会儿又落了下来。那两只鸽子竟随着小野楼鸽、小“点子”落到了志东、志杰他们家房上。好像是两只野“斑点”?还没看清,一只已经飞了!另一只刚要飞,志杰拿起弹弓手起弹落,打伤翅膀的斑点在房上扑腾。“我打着它了!”他喊一嗓子,迅速地上房去捡。

  志杰刚在房上扑着那只斑点,正赶上隔壁的铁林、铁江兄弟顺着房过来。他们见志杰拿着受伤的鸽子,顿时火冒三丈!“我操你姥姥!谁***让你打的?!”铁林骂道。“手也太快了!”

  铁江在房上抢上来,猛地推了志杰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受伤的“斑点”。志杰险些在房上摔倒!跟着和平、志东也上了房。“我***知道谁的鸽子?落在我家房上,又不是落在你家房上!”志东急了眼。

  “我们的信鸽‘斑点’刚动第一根条!才两个多月!这刚从安定门鸽子市撒(远)回来,就让你们丫的给打了!你们丫的……”铁江说着竟失声。

  何谓“动第一根条”?鸽子每边翅膀最外边有十根羽翅。小鸽子每掉一根,就长出一根,像人换牙一样。换到翅膀最边上的一根叫“圆条”,标志着鸽子的成熟。一般要半年左右。动第一根条的小信鸽从十几里外的鸽子市撒回来,也确实不错。

  “我们能撒(远)德州(距北京400里)的那窝洋‘斑点’好不容易和另一家有好‘斑点’信鸽的拆对配上了。给好鸽子配对儿多难呀!我们找了多久呀!这刚出的第一窝崽儿就让你们打了一只!”铁林脸涨成“紫茄子”。“完了!小鸽子崽儿打伤了!还撒什么远?!你们怎么就正好打了这只呢?”他一跺脚,拉着弟弟往回走。“说什么都没用!咱们过死的!”

  什么是“过死的”?这又是养鸽子的术语,表示养鸽子的两家伤了和气,以后对方鸽子落到自己房上格杀勿论。

  小哥儿几个都有点儿傻,心里觉得挺冤。确实不知道这“斑点”是韩家兄弟的,而且小“斑点”落在房上时竟没认出是洋鸽子。

  哎呀!刚才志杰上房抓“斑点”时惊飞的小“点子”、小野楼鸽打着滚翅从天上下来了,它们千万可别落在韩家的大高房上!

  和平、志东他们赶紧下房“给掂”,招呼小鸽子们落房。可怕什么就偏来什么!小“点子”落了回来,小野楼鸽却糊里糊涂地往铁林他们那边的大高房落去。和平赶紧又上房,眼见着小野搂鸽一张翅膀飞到铁林那边的院子里。他不顾一切地奔过去,爬上那大高房脊一探头,前边房檐上的鸽子一下子惊飞起来。院子里的孩子都一愣。铁林拿着气枪站在院子里,铁江手里拿着小野搂鸽,还有几个半大小子在边上。

  和平他们的小鸽子已经死了!头无力地垂着,顺着嘴在滴血。很明显,铁林刚才一枪命中了它。子弹从胸部穿进,打在脊柱上。但小野楼鸽的活力使之还有力气张开它爱飞的翅膀!它展开双翅跃起来,滑翔下去,撞到韩家院子的院墙上死去。

  他心里“轰”的一声。自己也忘了是怎么从房上跳到院墙上,又跳进韩家的院子里。院里的孩子们都不说话,敌视地盯着。和平快步上前,从铁江手中夺过死鸽子,当时眼泪就涌出来。

  孩子们谁也不吭声,和平转身就往院墙上爬。可他手里拿着死鸽子怎么也爬不上去。鸽子已经死了,先把它扔上房不行吗?可和平一时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尽管它就是一只最普通的小野搂鸽。他仍小心翼翼地把它攥在手心里,似乎鸽子仅仅是受了伤,休息一下就好。

  铁林抢上一步把和平托上院墙。他自己也爬了上来,跟在后面。这时,志东、志杰正好也上了房过来。

  “不就是一只野楼(鸽)嘛?我赔你们一只!”铁林说了一句,似乎有和解的意思,见三个小子铁青着脸,充满憎恨地瞪着他,只好一转身回去。

  过死的了!铁林他们有气枪,不得不防。能飞的小“点子”被捆上膀。两对老鸽子带小鸽子崽儿、趴蛋也飞不起来。大院里的孩子们都搭拉了脸,第二天早上,只能仰着脸看别人飞鸽子。志东实在受不了,大喊一声,“过死的,(咱们)也得飞鸽子!”他冲进鸽子笼拿出小“点子”,把捆膀的胶布撕下,顺手把鸽子抛向空中。小“点子”兴冲冲地钻入头顶上飞行的“鸽子大编队”。和平赶忙拿了几个煤球上了房,警惕着铁林他们那边的高房,准备一但小“点子”落到他们那边,立刻就砍,抢在韩家兄弟开枪之前把它打起来。铁江也在自家的院墙上,盯着和平这边,手里也照样拿着煤球,担心不比和平少多少。天上的鸽子落下来各归各家时,孩子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终于小“点子”从铁林的鸽子群中分出来,落到志东、志杰的房上。它还真争气。

  志东、志杰哥儿俩上了房,来到和平旁边。对面韩家兄弟的鸽子一落就是十几只,一水的洋“斑点”、洋“楼鸽”,真让人嫉妒。而他们现在只有一只小“点子”象点样。再过上一个月,那对“小嘴点子”能飞了又是担心的事儿。家鸽子没(记)性,小鸽子崽儿就更够呛!如果落在铁林那边怎么办?两家的鸽子离得太近。

  和平有些后悔昨天没接铁林的话茬儿。他那话的意思是想和。可当时小哥儿几个就想把他吃了!现在过去说和、说和?太掉价儿,要说也得当时说,现在晚了。难道以后一飞鸽子就得有个人准备往对方砍煤球?

  那边铁林也上了房。他和这边三半大小子对视着,低头琢磨一会儿,便领着铁江顺房过来。

  “哥们儿!今儿我道对不起来了!昨儿个见你们那么爱惜鸽子,我心里难受半天!那么能飞的小鸽子崽儿叫我一枪打了。不过那是在气头儿上,事后我挺后悔。知道赔鸽子你们也不会要。你们就恕我错这一次。今后,我再也不开枪打鸽子!不但你们的,谁的也不打。向毛主席保证不打了!玩儿鸽子咱们就得仗义点儿……

  “不过你们也是。光爱惜自己的鸽子,别人的不管!昨天你们要不是先打了我的鸽子,能有以后的事吗?现在可好,每边房上站一人,生怕自家鸽子落过去。这以后还不得打架?这也不是个事儿。咱们都是街坊,别这么干。”

  “成!我们也保证再也不打鸽子了。谁打对方的鸽子谁就不是人。向毛主席保证!”和平心还是怨韩家兄弟,但眼下这个“条约”显然对自己有利,他们必须答应。

  “好!”铁林正色道。“谁***食言,天打五雷轰!对不起毛主席!”

    
     一晃日子到了深秋。上午的时候,和平、志东、志杰他们刚刚飞完鸽子,院里的一群孩子都来到大门口无所事事地打打闹闹。这阵子他们的三只“点子”飞得很不错。六孩儿把他的两只“紫半截”和“臊哥儿”带大的“小嘴点子”拿回去了。他没有食言,给了和平、志东他们十几斤小粒玉米。这种玉米喂“小嘴点子”最好。粒小,嘴小的“小嘴点子”吃得进去。目前他们没让两对野鸽子趴窝,所以现在一飞就是七只,挂在天上也算一盘。孩子们能不踌躇满志吗?

  他们很狂,有些得意忘形,不断地向路过大门口的半大小子们寻衅。看到对方人少就吆喝,“嘿!说你哪!孙子!犯什么照(意思是对方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们)?犯狂打你丫的!”见到对方满脸惊恐,不敢言声,低头匆匆走过,便哈哈一笑,手舞足蹈。有时还跟在后面一个劲地戏弄人家。

  “大酱”看见一个十来岁的“鼻涕虫”过来,一把揪下他的帽子!小孩子刚要过来夺,他又猛一扔,帽子被一阵风吹得远远的,在地上不断地翻滚。院里的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鼻涕虫”张口一句,“我操你妈!”

  “操你妈!打你丫的!”“大酱”骂着凑上去,张牙舞爪。

  那小子公然不畏,“你丫是那庙的和尚?在这儿拔份儿(意思是犯狂)!”

  “大酱”只能上前镇压这个挑战者。两人先是相互啐唾沫,然后你一拳,我一脚地厮打。“鼻涕虫”打架很有一套!别看“大酱”长得高胖,却被打得节节败退。和平不得不上前干涉,过去狠狠地把那小子推倒在地。“大酱”气呼呼地上去要打,被和平拉住。他觉得“鼻涕虫”来者不善。

  “鼻涕虫”大哭,“你们丫的等着!有种等着!”他爬起来忿忿而去,不到十分钟招来个大个儿,足比和平、志东高一头,小脑袋,溜肩膀。他厚厚的嘴唇和八字眉和“鼻涕虫”一模一样。

  “你们臭丫的欺负谁呢?孙子!谁刚才打了我弟弟?”面对部委大院门口一帮半大小子,大个子一点不憷。“你们丫哪儿的?有种到豁子胡同去,敢去吗?打不死你们!想挤兑人?也不看长没长那脑袋!”

  豁子胡同!那是街道上最乱的地方,“文革”前就是小流氓窝。好几个大杂院都在那儿。和平感到捅了马蜂窝。可现在也不能软呀。“有种你在这儿打!”和平回了一句,回头看看哥儿几个。他们毕竟人多势众。

  “打你丫的怎么着?”大个子上来就是一拳,打在和平的头上,几乎把他打个跟斗,头上的栽绒帽子都掉在地上。真打呀?!那也只好上了!和平猛扑上去极力想打这凶狠的家伙的腹部。可大个子极灵活,一边退让,一边挥拳继续打和平的头。和平连连扑空,吃亏很大!脑袋被对方油锤般的拳头接二连三地砸,有些昏昏然,两眼直冒金花儿。他鼓足勇气不断地逼上去“强攻”,无奈个小臂短,无法有力地击打对手。他跌跌撞撞,几乎要坚持不住。

  志东、志杰也冲上来,从两个侧面向大个子狠揣。拳头打得雨点一般。这下子可是好汉架不住一群狼,大个子由“诱敌深入”变成真正的“节节败退”。他脚下一滑几乎摔倒,从大门口一直退到马路上。当一辆公共汽车猛然在背后刹住时,他便无心恋战,在司机和乘客的责骂声中慌忙跑过马路。

  此刻和平几乎站立不住,喘着粗气,头发胀,血管“嘣嘣”直跳。正低头捡帽子,忽听着志东大叫,“放开他!放开他!”转身一看,“大酱”和另外几个院里的孩子正骑在“鼻涕虫”身上捶打。志东正扯开“大酱”,让嚎哭的、满身泥土的“鼻涕虫”爬起来。大个子又从马路对面奔过来拉过弟弟,指着大院的孩子们,“你们丫的等着!”恨恨而去。

  大院的孩子们认为打了“胜仗”,起着哄地跑回院里去玩儿鸽子。门房赵大爷刚才缩在传达室里,孩子们打架他都看到,不过他没管,没法管,这会儿他探出头来,看着小子们的背影只摇头。

  一会儿,老门房来到志东、志杰家院子对孩子们说:“刚才和你们打架的那小子领着四、五个找你们打架来了!都是豁子胡同的!你们不在,比比划划一阵就走了。你们就惹事吧!到时候这鸽子就养不住了。”

  真的吗?小哥儿几个这下子不再说话。惹出事儿了吧?大人知道他们打架,不让养鸽子才糟呢!怎么办?没办法!六孩儿讲,豁子胡同的那帮连60好大院的“革军”子弟都不怕,打架成帮搭伙,野着呢。不过他们出身都差点儿,父辈在解放前尽是拉人力车、做小买卖的,还有无业游民。怎么把他们给惹了?真没想到!
  没想到的事儿还在后面。年前学校“复课闹革命”,在街道上混闹了一年多的孩子们重返学校。和平、志东和志杰就近分配到东方红中学上初一、初二。入学的第一天,和平、志东发现和他们打架的大个子竟是同班同学!他也一愣,上完头一堂课,就离开了乱哄哄的教室。

  和平、志东课间休息的时候趴在教学楼过道的窗子边商量着对策。自从和豁子胡同的大个子打架之后,他们一直有些提心吊胆。一是怕大人们不让他们养鸽子。二是得防着豁子胡同的那帮小子。平时院里的孩子谁也不上那边去,真要到那儿去,必须成帮搭伙。嘿,想得到吗?现在他们和这家伙是同班同学。

  楼道里另外一个窗口上,几个小子正往楼下的院子里吐唾沫,嘻嘻哈哈地和楼下的人对骂,“操你们大家的老祖宗!你二大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打架呀?不怕你!你***有种上来……”

  那几个小子忽然转身就往楼上跑,几个半头砖从楼下飞了上来,打碎了玻璃!学校革委会保卫组的很快到场,气势汹汹地询问,手里还揪着两个楼下扔砖头的小子。他们都是老高中生,过去也都是学校的红卫兵。正赶上豁子胡同的大个子从楼上跑下来,手里还那个椅子腿儿。

  “咳!说你哪!刚才是你在这儿往楼下吐唾沫的吧?”一个保卫组的朝大个子喊,并问他们扭上来的一个小子。“是不是他?”

  “没看清!好像是!”那小子胳膊被反扭着,疼得龇牙咧嘴。

  大个子吃一惊,“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刚从楼上下来!”

  “走!到革委会去解释!”保卫组的根本不容他说话,又问和平、志东,“是不是他?”

  “不是他。”和平道。“我们俩一直在这儿。刚才那帮孩子都上楼了。”志东也道:“确实不是他。”

  “保卫组的看了看,“是吗?那也得去一次革委会!”说着还是把大个子带走,并对另一保卫组的说:“这小子我认识,豁子胡同的。都是***小流氓!”

  中午放学,和平、志东在校门口的菜站看见豁子胡同的一帮凑在一起正在抽烟,其中有大个子!他们心里不由的一阵紧张。大个子仅仅是瞟了他们一眼。

  为了防备大个子,和平、志东商定,谁也别离开谁。真的大个子带着人来打他们,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他们还要带家伙。把家里最大的擀面杖揣在袖口里,到时候也好低档一阵。他俩又嘱咐志杰,要他见到大个子就躲着点儿。大个子第二天见到他们打个招呼笑笑,还是没说话。真没想到,看来带擀面杖有点儿傻。第三天那大个子主动上前打招呼,“咳!你们养鸽子吧?”

  “你怎么知道?”和平、志东异口同声。

  “我在房上看见的!我也养!”大个子说,“我叫大鹏!咱们算认识了。前天的事儿还得谢谢你俩。不然那帮保卫组的非得赖我不可!”

  “谢什么!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儿!”和平、志东也报了姓名。三个半大小子还郑重其事地握手。

  “我看见你们有三只‘点子’三只楼鸽和一只‘紫半截’。是洋(鸽子)的还是野(鸽子)的?”大鹏问。

  “那是两对野鸽子!”志东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它们飞得还不错!”

  “到你们那儿看看行吗?”

  和平、志东对视了一眼,“来吧!”

  大鹏下午来到部委第一宿舍。“大酱”见到悄悄地问:“什么时候和的?”

  被大鹏听到笑道:“我们和了!我弟弟和你可没和!他要和你单练!上次你们好几个骑着他打,不是志东拉着,屎都打出来!”

  “我们也和了得了!”“大酱”求道。

  “你去问我弟弟去!看他怎么说?不过这回说好了!要是他不肯,我也没办法!你们俩只好单练!”大鹏、和平、志东看着“大酱”面有难色,一起哈哈大笑。

  大鹏、志东、和平上了房。“你们这儿的四合院养鸽子绝了!”大鹏赞不绝口。“这儿可以养多少只鸽子!”他又往韩家兄弟那边一望,“我认识他们!老韩家的‘斑点’能撒德州!”说着顺着房过去和那边的孩子打招呼。这一带养鸽子的他认识很多。

  半大小子们下了房又来到鸽子笼。大鹏说那对“小嘴点子”确实好。“没见过长得这么整齐的鸽子!豆眼、凤头!真精神!”见着那两对野鸽子说:“玩儿鸽子就得来点儿好的!这野鸽子没劲!走!到我那儿看看去!”

  大鹏家在一个破破烂烂、遍地泥水的大杂院的两间南屋里。这是个套间,屋内很暗,里间后墙上开着个窗户。大杂院里过道很窄,没地方修鸽子笼。大鹏的鸽子都养在屋里。现在天冷,后窗户关着。但下角有一块没玻璃,钉了块布帘,这是鸽子进出的地方。和平诧异的是鸽子极其自然地从后窗户出出进进,屋内嘈杂的环境对它们好像没什么影响。大床下的墙角铺着些乾草,那就是鸽子们的窝了。

  大鹏的母亲是个家庭妇女,有五个孩子。大鹏老大,最小的才五岁。她一边做手工活,一边大声喝斥着大鹏的弟弟妹妹们。小孩子们象没听见一样地跑进跑出。大鹏的爸爸在附近煤铺干活,现在还没下班。大鹏对着后窗户“得儿,得儿”唤了几声,他的四只洋“斑点”刚钻出去,又都急匆匆地钻进来等食吃。一大把玉米撒在地上,鸽子们都抢上来吃,大鹏顺手抓起一只。“这只公的刚‘圆条’,半岁!瞧这翅膀有多长!骨力!看这脑型。鼻花、嘴,流线型的!最棒的是它的眼!白沙眼!这眼中的颗粒有多清楚!眼睛飞得有多红!我撒远撒过好几次香山(离北京城里好几十里)。说不定以后能撒天津!”他很兴奋,把手中的这只放下又抓起另一只。“这只母的跟那只公的是一窝的!别看(模)样不好看,象只野鸽子,可这眼棒!也是白沙眼!从香山撒回来它先到家!”

  “两只一窝的鸽子同时撒,回来还有先有后?”

  “那当然!鸽子一撒远就各顾各了。谁(记)性好,谁先到家。你看你们后边院子老韩家撒德州的那对鸽子,一只当天傍黑就回来了,另一只第儿天中午才到!”大鹏把鸽子轰出后窗户,带着和平、志东来到户外,“飞一个给你们看看!那两只小洋‘斑点’才三个多月!正爱飞呢!”

  大鹏一晃红布条,四只鸽子飞了起来。它们盘在一起,飞行速度很快,一起打滚翅,撒开了花儿往天上飞!确实带劲,真让人眼馋。

  从此和平、志东和大鹏交了朋友。大鹏豪爽、诚恳,同时也很精明。他认识许多京城里养鸽子的老户,混得很熟。到时候他就开口要配成对的信鸽下的蛋。养鸽子的人们不太情愿把这种蛋给别人。可他已是熟人,碍着面子不得不给。他也是弄对野鸽子孵他要来的蛋,到小洋鸽子长大,就把老鸽子卖掉。他的两窝“斑点”都是这么得到的。

  和平他们也想通过大鹏要一对信鸽的蛋,而且是这种血源相差远,品种又很纯的配的对的信鸽下的蛋。大鹏摇摇头,笑笑,“不太容易!不是我不肯帮忙!你知道,真正玩儿鸽子的人谁不想有(记)性极好,能撒上海、武汉的信鸽?能撒济南、石家庄,就是天津也好呀!可这太难了!他们怎么好轻易把已配好对的信鸽下的蛋送人呢?即便两个相配的鸽子都是好鸽子,它们的后代也不见得是好鸽子。”

  为什么呢?信鸽有得是,可记性极突出得极少。如果你有一只‘斑点’从上海放飞回来了,证明它是一只好鸽子。你要找到一只能与之配对的同种异性鸽子,且记性好,血源远,那非得是一种巧合。一只鸽子的平均寿命是五年。一年左右性成熟。此后两、三年内是它交配、繁殖期。你能在这一阶段为鸽子找到合适的配偶吗?不言而喻,越好的鸽子恐怕越难找。

  再者,即便你很幸运地找到同样好的鸽子配对,它们的后代肯定是好鸽子吗?只能说有可能是好鸽子。孵出小鸽子崽儿得经过实验--放飞才能证明是否是好鸽子。好不容易配好的鸽子,下了蛋就给人,那能行吗?不过培育好鸽子得花钱,花精力。有时候鸽子的主人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难处,或者碍着朋友的面子,不得已把蛋给人。要不,大鹏怎么得到的蛋?他要来的蛋还相当不错。他两窝‘斑点’的上一代都曾撒远天津。

  大鹏话是这么说,人还是极肯帮忙,他先叮嘱和平、志东,让野鸽子趴上窝,他则到处为他们找好信鸽下的蛋。也真运气,阳历年刚过他就让和平志东等信儿,再过两个星期,蛋就拿来了!这可是一对好蛋!蛋的“爷爷、奶奶”一只撒过天津,一只撒过保定!它们的上一代没什么太出色的表现,但也撒过八达岭和京郊的妙峰山。那也是一百多里呀!同时,大鹏保证,下这对蛋的鸽子肯定不会近亲交配,母血倒流。

  真是大喜过望!当然大鹏是有条件的,用和平、志东的另一对野鸽子为他孵一窝“斑点”。下这对蛋的信鸽其中一只放飞过济南。能得到一对好鸽子,大鹏的条件又算什么呢?

  和大鹏成了哥们儿后,和平、志东常和他去鸽子市逛。他们三人每次去时,大鹏都要带上他的一对“斑点”。出发前,大鹏用手绢细心地捆好鸽子,准备拿到鸽子市放飞。放飞鸽子的人们常常用这种方法带鸽子。让鸽子保持攥在手里的姿势,两条腿要往后顺着。手绢一头兜着着鸽子的胸脯,在后背上打结;另一头捆在尾巴上。捆好鸽子,大鹏就把它们轻轻地放在书包里背在身上。

  来到鸽子市第一件事是放飞鸽子。三个人把自行车支好,大鹏先看看市面上情况是否正常,没什么动静就把鸽子掏出来,解开手绢。众目睽睽之下,鸽子煽动着翅膀飞起,在头顶上绕上一圈半圈的,朝着家的方向直飞而去。这时大鹏一脸的得意,带着和平、志东走进熙熙攘攘的正在相互交易的人群,不断地和相识的人打着招呼。

  这种自由交易的鸽子市,连同换毛主席像章的,换热带鱼的,在当时都是非法的。鸽子市周围中学的红卫兵与驻京部队当兵的一起,采用突然袭击的方式屡次大规模地查抄鸽子市。可这集市就是禁而不止。京城里养鸽子的越来越多,人们需要个地方互通有无。京郊的农民用自行车驮着自留地里种的玉米、红小豆、黑豆等到鸽子市卖。还有的抓些野鸽子来卖。城里养鸽子的人们便上前讨价还价地买粮食,买野鸽子。城里人之间也互相买卖鸽子。什么鸽子都有,洋的、家的、野的,应有尽有,价格不能算贵。还有卖鸟的呢。不过大鹏告诉和平、志东,最好别买这儿的鸽子。“好鸽子能拿到这儿来卖吗?”

  他们到这里主要是买粮食。大鹏很会讨价还价,跟着他总能买到相对便宜的粮食。如果卖粮的农民开价两毛一斤玉米,不要粮票,他肯定能砍到一毛五。他极有耐心,与卖粮的反复争论著粮食的品质,一分钱,一分钱的争,一点儿不含糊。急于粮食出手的京郊农民最终会答应大鹏的条件的,一脸无可奈何。

  买了粮食最好赶紧离开鸽子市。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来一帮愣头青抄鸽子市。刚买到的粮食就被没收掉可太惨了。卖粮的在鸽子市也仅仅是背个大书包或提个手提包。卖完手头的粮,再去附近胡同的某个隐蔽处--他们放粮食的地方--拿点儿来兜售。

  人们就怕抄市!大鹏、和平和志东见着过两回。真够惨的!上午九、十点钟,风和日丽,鸽子市好几百号人正在看买卖。忽然哨音大作,早已埋伏在鸽子市周围各个路口的中学红卫兵、当兵的四面八方的冲杀出来。红卫兵都戴着大红箍儿,每人一个大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当兵的也都戴大口罩。鸽子市内顿时大乱,尘土飞扬。有些卖自家鸽子的,甭管要卖的鸽子是否能飞回家,把它们高高地抛向空中。各种鸽子满天乱飞。还有的抛鸽子时,忘了解开捆鸽子的手绢,鸽子扔到空中又象砖头一样的掉下来!有些人把鸽子放到书包里夺路而逃。往哪儿走呀?鸽子市被围得铁桶一般!冲进人群的红卫兵和当兵的从人们手里夺过鸽子抡圆了,照地上狠狠地摔。“咚!”“咚!”“咚!”“咚!”一时间不知道多少鸽子当时就被摔死。鸽子市里的粮食都被没收!根本不管你是买粮的,还是卖粮的。

  三个半大小子看到有个人抱着装鸽子的书包没命地跑,后面一帮红卫兵追上来。他没辙了,站在护城河边上,把书包倒过来抖弄,大概是想让鸽子飞走。没想到鸽子都捆在手绢里,一个个顺着河岸往水里滚。红卫兵上来狠命地扭打他!还没滚到河里的鸽子被摔死!这人在地上打着滚儿地哭!真是叫人目瞪口呆。

  “我操你妈的!我操你妈的!”三个小子远远站着不动,口里喃喃地骂着。脸色惨白。(待续)  
  

发布时间:2007/2/7 7: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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