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谨以此文纪念在“持鸽报到”时代，报到途中意外受到人身伤害的那些鸽友们。

    公元1990年4月20日，农历庚午年三月廿五日。皇历上写着：谷雨，闭日，宜：祭祀，交易，收财，安葬。忌：宴会，安床，出行，嫁娶，移徙。

    离大牛楼下五百米远，就是本市区最拥挤的那条街道，喧嚣热闹的街头，红绿灯闪烁的路口，车来车往一如平常。谁也不知道一幕悲剧正随着时钟滴答慢慢地在上演。

    中午下班后，虎娃三刨两下把饭吃了，就蹬上自行车，心急火燎地向师父大牛家冲去。身后依然传来寡母照例的叮咛：“虎娃，骑车小心点。”

    虎娃今年二十，人如其名，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用眼下时髦话形容：酷。

    家境贫寒，少年丧父，全凭母亲拉扯大的虎娃很懂事，中学毕业后就在一家汽车修理场当学徒，聪明勤奋的他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并转正。

    虎娃只有一个爱好——鸽子，但懂事的他知道目前条件不具备，不能搭棚养鸽，虽然爱，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的梦想和希冀。有时间他会到鸽市场逛逛，饱眼福，过过瘾。正是在鸽市上的一次喝茶聊天，他认识了师父大牛，大牛是个屠夫，为人豪爽，古道热肠，比赛成绩也很不错，经常名列前茅。他煞是喜欢虎娃对鸽子的热情和为人的朴实勤劳，二人一见如故，很快虎娃就提出拜大牛为师，大牛也欣然应允。

    今天有场春赛，是最大最激烈的五百公里比赛。照例虎娃请了半天假，到师父大牛鸽棚帮他守鸽子，而且还要做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用他那辆自行车，持鸽报到，因为那年头没鸽钟，要想取得好名次，不但鸽子要快，还要跑得快，谁先到谁名次靠前。大牛有几个徒弟，但每次归巢的首羽鸽子报到的任务都是由虎娃执行，让虎娃甚是脸上泛光，甚感光荣，也让其他几个师兄弟们很是嫉妒羡慕恨。

    天气不错，大牛和几个徒弟默默地守在鸽棚边。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大牛那黑黝的脸庞上滑下，身经百战的他也知道这场比赛注定会激烈，神色略显得有些紧张。

    大牛首羽鸽子果然在实现预计的时间内归来，远远看到鸽子身影时，大牛就照例开始拨打报到电话，占线，再打，再占，打通时，鸽子也刚好进棚，虎娃进棚捉鸽，大牛紧张地问：“多少鸽子到了？”电话那头说：“有几只了，快来报到！”

    大牛知道今天的名次如何得看虎娃的表现了，于是大声喊：“虎娃，快！有几只已经回来了。”

    这时虎娃早已熟练地捉住刚入棚的那只鸽子向楼下冲去了，慌乱中居然忘记把鸽子装入预先准备好的手提小笼中。

    冲下楼，跨上自行车，虎娃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左手把车龙头，右手捉鸽子。

    虎娃车技不错，如一条游鱼熟练地穿梭在拥挤的人车缝隙中。

    五百米，到了十字路口。

    前面绿灯刚过，黄灯如魔鬼的眼睛在闪烁。

    那一瞬间，虎娃没有选择捏刹车，而是鬼使神差，脚下一使劲，猛然加速冲了过去。那一刻，他脑里一定回响的是大牛那句焦急万分的“快”。

    “哐……当……”

    第二天，本地日报头版靠近中线广告栏的地方，有一小段文字：

    昨日下午，我市某路口发生一起车祸死亡事故，事故原因是一青年骑自行车闯红灯，与一货车相撞，此事故造成该路口长时间拥堵。

    若干年后的今天，在市交警大队门口的那个警示宣传画中，仍然能看到当年那惨不忍睹的场景：血肉模糊的人，扭曲变形的自行车，高举过头的右手，还牢牢攥着一只死去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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