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鸽子的来去
何处不桑年
朋友的老公捡了一只受伤的鸽子,带回家来。朋友信佛,心善,不可能吃掉了事,她只能养着,就养在阳台上。鸽子伤在翅膀,左边的翅膀合拢不上去,这是影响它飞行的主要原因,也就使得朋友老公恰巧有了那么一个恰切的机会,能把它带回家里来。于是一只拖着半边翅膀的鸽子,可以每天尽情地在阳台上走来走去。
它毕竟是活物,不可能只走来走去就行了,它还得吃喝拉撒呢。朋友喂食喂水,清扫排泄物。一天两天行,时间长了,有点吃不消了。因为朋友平时生活都是婆婆帮助打理,自己怎么省心怎么来,突然多出的这个新成员,着实让她有些挠头。吃掉,绝对不可能;放了,又怕被别人捡了吃掉。怎么办?结果,她自然就想到一个人,一个无比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热爱鸟类鱼类的人——俺家孩儿爸。那只鸽子最后就辗转落脚到俺家。
听说朋友要送鸽子来,孩爸先是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修理曾经养过一只鸡的铁笼。那只铁笼坏得实在不像样子。不养鸡后,就放在地下室门口的一角上,结果就被藏猫猫的孩子们一脚踩了个四分五裂。孩爸七抻八拧,慢慢把它重新归位为一个长方体,然后用细铁丝一点点绑扎好,又把落满灰尘的食盒水罐冲洗了一遍,鸽子就算有一个像样的家了。听说朋友一直喂大米,孩爸笑着摇摇头,又去买来鸽子喜欢的麻籽,带皮的高粱,还从外边带回一小兜细碎石子,说是鸽子和鸡一样,没有牙齿,在胃里需要石子磨碎食物,才能更好地吸收营养。就这样,一只鸽子,融入了俺家的生活。
每天早晨,孩爸填好水和食物,就把鸽笼拎到外边的防盗窗上。每天晚上下班回来,还没等你坐下休息片刻,它就开始在笼里踱来踱去,眼睛盯着屋内,急躁不安。孩爸打开窗户,把它拎进来后,它就安稳了。它往往站立不动,盯着我们看,也时不时地轻轻振翅,宽大的翅膀会撑满整个笼子。孩爸说,振翅,说明它想飞,翅膀的问题已经不大了。或许是孩爸喂食对法子,营养跟得上,它的伤确实有了明显好转,翅膀收上去了一些。要不是俺家旁边就有一个鸽子驿站,真说不准我们会一直养它下去。
俺家西面的车库房顶上,有鸽房,早有人在那养鸽子了。俺们想,就它一个老在笼里未免孤单憋屈,翅膀也好得差不多了,如果让它融到它的族群里,应该更好吧。于是在这天下午三点晴好的阳光里,再次检验了它的伤势,见没什么大碍后,孩爸把鸽笼拎到车库后方的大院,院子里有十几只鸽子,正在树根下踱步,或寻食吃。哈,把它放在这再合适不过了。孩爸轻轻打开笼门,只见鸽子稍稍愣怔了几秒,然后钻出笼门,向前略走几步,只听“嘭”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翅冲向上空,向西南方向飞去了,它很快越过不远处六层楼顶,不见了……我和孩爸都看傻了,对于面前安闲的鸽子们,它愣是没有半点留恋,似箭一般,直奔着西南的方向去了,那是朋友老公捡到它的方向。我们忘了,鸽子的归巢性很强,它的怀念在哪里,它就会奔向哪里,义无反顾。
我倒有点担心了,它的翅膀能否支撑它飞更远的路途?原本是想:让它就在那个车库顶上生活,有伴儿,也能更自由的生活,多好呢?可是它却做了一个让我们都意想不到的选择:它选择了远方,选择了家乡。它还会不断地碰到麻烦呢?真是无语了。
孩爸拎着空鸽笼,我和他一前一后往回走,心头涌着一股子酸。
很多事情,原来并不只会依着自己的设想进行,某一瞬的决定,其实就已注定,和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