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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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向鸽笼走来,店主叼着一支烟,头也不转地对青年说:“自己挑,挑好我给你杀,小心别让它们飞跑了!”小伙子点点头,不顾肮脏打开笼子,我奋力向里躲闪,但受制于铁笼,我终于还是被抓在了手上。他的抓握是那么妥帖温柔,令我没有丝毫不适!很显然,他的目的,并不是我身上的几两筋肉。青年看了我的翅膀,又开始查看我脚上的足环。机会来了!我趁他手上力量松懈,猛扑翅膀挣脱出去,那青年先是一惊,急忙抓住我的尾羽。趁他另一只手没有握住我的躯体之前,我加大振翅频率,向天空冲去,我只感到尾部一阵刺痛。瞬间,翅膀将我带上了大约三层楼的高度。我回头,看到青年手中握着一把羽毛,呆呆地望着天空中的我。
“自由了!终于自由了!”我在天空中盘旋几周,默默地像青年道谢。他仍在望着我,一边的店主丢掉烟头,站起身骂骂咧咧地指责他。我向家的方向飞去,就像第一次踏上赛场时那样。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指引着我,那就是——回家!我想象着记忆中家的样子,想着我的爱妻068,既兴奋又忧虑,她是否已另得新欢?我与红轮雌的那段韵事是否该向她提起,她能不能原谅我?我的主人,你是否还安康?我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兴奋地鼓动着双翼,许久没有在空中俯瞰这座城市了,街道上还是车水马龙,一片繁荣地景象。
当我降落在跳笼上,已近黄昏。我纵身从门口跳了下去。群鸽看到我的身影,都吃了一惊。我看到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巢箱中,068像一朵白莲花,美丽、孤独又高傲地站在门口,巢中并没有其他雄鸽的身影。老雄、花哥、头鸽绛雄等一众好友,都来向我嘘寒问暖。当他们看到我秃裸的尾巴,愤怒地指责着那个拔掉我尾羽的家伙。其实,若不是那青年地失手,也许我此生再也回不到你们身边了。我来不及解释这么多,这些就留待日后再说吧!
我的爱妻依然站在家门口,她并没有上前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光闪烁。我与好友们寒暄一番后,飞向巢箱,爱妻依偎到我身边,轻柔的为我梳理着羽毛,她并没有说什么,好像我们不曾分别过一样。就这样,我与她靠在一起,睡了这段日子里最安稳的一觉。
次日,主人进棚看到我回来,高兴地塞了好几个花生米给我,害我一上午都在打饱嗝。我与鸽群家飞,他在下面一直微笑地盯着我看。我心中直纳闷,他究竟是在高兴,还是在嘲笑我的秃尾巴呢?家飞过后,我跟老雄聊天,告诉他我这段日子的经历。老雄告诉我,在我被秃头老胡带走的时间里,主人经常打电话问他关于我的情况。后来有一天再问,听对方说,你逃笼了,主人就一直守在鸽棚,等你回来。一连几天都没见到你的影子我知道,他肯定说了谎,你一定是遭遇了不测,但我没有告诉068,怕她难过。你不在的日子里,有不少雄鸽追求过068,也有不少家伙企图霸占你的巢箱。面对追求,她却不为所动,而对于那些入侵者,不管对方多么孔武有力,她都英勇地给打了回去。我觉得她可怜,就悄悄告诉她,你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她却只是淡然地说:“谢谢你,大哥,我知道夫君还活着,而且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后来,一切照旧,不过老花看不惯那些胡作非为的雄鸽,把他们都收拾了一顿,老花告诉他们:“谁欺负068,就是跟我老花过不去!”从此,他们就安分多了。
我问老雄,在老胡家和红轮雌的故事该不该告诉爱妻?老雄严肃的对我说:“作为一只雄鸽,应当有担当,她是善解人意的孩子,相信只要你勇于承认,她一定会原谅你的!”我点了点头。
晚上,我与爱妻说起那段羞于启齿的往事,果然如老雄所料,她只是一笑,对我说:“不论从前发生过什么,现在你能站在我面前,坦诚相告,你就依然是我的英雄。”说罢,便依偎在我胸前。后来,我问068:“你相信命运吗?”“那只是弱者欺瞒自己的借口罢了!”爱妻如是说。
我的伙伴们和儿女屡创佳绩,主人的柜子里,各式奖杯熠熠生光。主人在鸽界名气日盛,他不再是那个在师傅面前唯唯诺诺的小张,他成了鸽友口中的名家,徒弟眼中的名师。而他并未因这些称谓得意忘形。他谦恭和善,鸽友徒弟的请求,都会尽力达成。这天,他又带了几个徒弟来了鸽舍。临走时,他嘱咐徒弟们:“记住,鸽子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印钞机。”
至于老胡,当他知道了妻子放走了自己的种鸽几乎崩溃,妻子冷静下来后向他道了歉。老胡有好一阵子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后来在头发又少了一圈后,他终于想明白了:“作为一个男人,事业和家庭才是最重要的,赛鸽只是生活的调味品!”最近几年,他曾痴迷于那些奖金,忘记了养鸽最初的快乐。后来他又振作了起来,当然,鸽子依然在养,只是理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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