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为天下先的中荣

　　林信涌这人不容易琢磨。倒不是他有多么高深莫测，而是因其一贯的行事低调，以及久居海外形成的英式思维造成与我们在沟通上有障碍。君不见很多以老友自居相处半生的人，到了都不知对方脑子里想些什么，你还想笔墨千秋，岂不让坊间“生灵涂炭”？4年前，他在上海滩以初哥身份第一次出山就把桑塔那2000开回家时，林云达着实将其妙笔生花了一回。但圈子里不以为然，认为那是跨着胳膊一起登陆的两个台湾人互相捧场子，不算数。

　　一向以真实、客观、公正、中立为操守的媒体先锋，从未像今天这般受到空前的质疑。鸽圈也不例外：写人，说你授意吹捧；写鸽，讲你卖前吆喝。而鸽刊随后把人鸽分离“一刀切”的结果，又抹煞了人在赛鸽活动中的主导作用，所谓单纯鸽技也变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结果是，一刊在手，人没有味儿，鸽没有神儿。

　　文章怎样才能隽永耐看？我以为最终还是着陆在提笔人的道德底线和修养自律。一篇文章问世的初衷，到底是责任感驱使由感而发在前？还是迫于利益诱惑违心下笔在后？读者一时半会是很难判断出来的。不过，时间和事实最能解决这等难题。媒体向社会负责，文章向读者负责。新闻记者不是谁的御用奴隶，更非舆论所能左右。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了解，我自信对林先生有了些感觉。因为他那些特立独行的观念和作为，那种企业家做事条理规范、一丝不苟的精神，对大陆鸽界有启迪垂范作用。所以，应该让圈内更多的人知道。何况他是那种“欲大则逐于天地，欲上则凌于云气”的人，外貌又恰似三国的凤雏，故欣欣然信笔谈开去。

　　一、动机

　　动机，指推动人从事某种行为的念头。人每做一事，事后都能追溯到动机。又因动机只限脑子里的想法，还未变成目标行动、不知能不能最终成事，故动机总是神秘兮兮的，不好直言相告。林信涌创办中荣实验鸽舍的动机，也遵循这种“规律”。他自己不会亲口讲出来，以前种种，都是别人通过他的系列行动反推出来的“动机”，再怎么“权威”也是揣测，不能作数。但写一个不同寻常的人，一定要搞清他的动机，动机知道了，他后面做的事才能顺理成章。

　　抓住一次难得机会，想出一个绝妙办法，我终于让身心松懈的林先生开了金口(以下暂换第一人称)：

　　“几年前，我多次赶赴欧洲，遍访名家。之后得出一个概念：欧洲养鸽人绝不如我们中国养鸽人会动脑筋！卖家所谓金枪不倒的策略，翻来覆去只是一种，即利用名家名鸽效应，让如坠云雾中的买者在崇拜和虔诚中乖乖就范。中荣不走他们的路！中荣要用自己设置的、符合科学赛鸽规律、经严酷实战检验过的真正好鸽，让欧洲肯定，让世界刮目，让价值重估，让市场换位”。

　　“台湾对大陆鸽持两种观点。一说台湾现行海翔，大陆鸽都是吃坯，没用的；另一种认为，大陆鸽非常聪明。既然在大陆各种地形、各种距离都能飞得好，到台湾也不会差。所以台湾已有人多次向我提出买鸽，但我5年来从未卖过一只鸽子。我林信涌不笨，也比谁都爱钱。做一个弹簧才赚几个钱？一只名鸽卖多少钱？我不愿对未来卖不卖鸽做任何承诺。人各有志。现在有的人卖，有的人不卖，主要是个人眼光长短的区别啦”。

　　以上两段话，直抒胸臆，“动机”不难一见。

　　二、赛制

　　话题一旦决口，林先生一泻而出：

　　“欧洲鸽成功输出50年，就是因为有一个好的赛制。因而年复一年激发出好的鸽子，为全世界鸽迷所追求。判断一只鸽的潜力，需要看多次比赛，看几年表现，全面评估，反复检验，这样才不会错杀误汰。欧洲正因为凭借成熟的赛制，才为好鸽一羽羽被挖掘提供了最大保证。这是欧洲培育好鸽有利的地方。不利的地方，是长期固定的赛线赛点和有规律的赛季风向，使欧洲鸽在比赛气候地理环境突然改变的适应能力上，表现得不尽人意。即欧洲鸽一旦引到地貌气候差异悬殊、幅员广阔的地区出赛，风向决定输赢，比赛并不客观。台湾鸽及其陆海五关赛制，虽能弥补这个缺陷，但败在不能多年验证一羽鸽的耐力，且只能飞幼鸽。另外，台湾赛制对一羽赛鸽的衡定是以失格时间代替空间(距离)，再说相对短的距离也不足以测试赛鸽的体能极限。而中国大陆恰恰具备了实验出好鸽的一切条件，它是最佳教练场。中荣两届多关比赛的实验成功，也让我看到循着这种思路走向成功的曙光”。

　　至于人人都想知道的中荣为什么把赛制定为14关，而不是5关、8关、10关，甚至18关、20关？在好友王伟克的帮助下，林先生终于吐出了藏在肚里3年的话：

　　“其实我很清楚，鸽子只要飞5关就知好坏了。但‘中荣实验鸽舍’起‘实验’之名，就要行‘实验’之为。5关虽知本身上代好坏，但还不足以对其育种效果有把握。所以要知难而进！高标准、高难度、高汰率一路飞下来的鸽子，才能大大增加它们的后代不管将来出赛哪个地区、哪种距离的赛事都能轻松胜出的机率！”

　　“14关南北对放、每关400-600不等、总翔1万公里的中荣赛制，可以说是按照一羽不到周岁的幼鸽之体能、智商极限，经反复试验、科学设计出来的一道筛优门槛。只要过得了这道门槛，就一定是最优秀的赛鸽！送鸽去中荣，等于把钻戒送到高级鉴验师那里划等级一样，或Debeer，或降级减半。14关也是为了同他人远远拉开档次。眼下什么好东西刚一出来，就被人纷纷仿冒。鸽子飞好了，好鸽子多了，就要提防别人仿冒。台湾历年5关冠军鸽不胜枚举，现在国内也有5关鸽、8关鸽了，惟独14关鸽全球仅上海中荣一家”！

　　啊哈，原来如此。

　　三、双赢

　　“凡是合作成功的事，都必须有双赢的前提。世上没有一件需要彼此合作才能完成的事，只对一方有利”。谈起双赢，林先生聊起当年触动他下决心办中荣实验鸽舍的一件往事。

　　“我认识的台中地区宝马汽车总代理唐聪灿先生，平时劳斯莱斯代步，很有钱。72岁突然大发鸽兴，一年平均花6000多万新台币飞到世界各地买鸽，更成了贺伯特家里的座上宾。然而却难尽兴。我曾劝他，用不了1/10的钱，就能买到比他手里现在的鸽子更值得的鸽子。他说，到哪里买？我笑说，以后到上海中荣来，鸽子质量肯定比外国的好。唐先生摊开手回言：我年事已高，哪里等得及啊”。

　　“这件事给我触动很深。人生几十年如白驹过隙，要想做成一件事得及早啊。中荣不想重复别人做过的事，中荣只想为两岸同胞鸽友搭建一座超世界级的双赢平台。它类似国内外公棚多关赛制，但又异于公棚商业化经营；它几乎免费收鸽甚至付钱收鸽只求承诺获奖鸽所有权自动转移，反馈给鸽主的物质奖励奖金及其荣誉却一样不少。三年多来的实践证明：没有广大鸽友的参与，中荣是无法成功的。反过来讲，没有中荣这个高竞技擂台，很多鸽友都会失去让棚里真正好鸽一展风华绝代的机会”。

　　“中荣的前期投入是巨大的。中荣的立论是针对赛鸽目标需求多元化的现实。中荣愿默默做一块中华赛鸽大厦的奠基石。而在建设过程中，中荣最想看到的是双赢的结果：鸽友得到非比寻常的名气，及其对自家鸽种的确信；中荣得到货真价实的名鸽，再繁衍反赠给需要的鸽友，从而提高国家整个层面的赛鸽水平。即使失败了，中荣在所不惜！新的事物，总要经过一个被人理解的过程，总要付出代价”。

　　林总的一番表白，让我感慨： 很多人都能高屋建瓴，言之有物，惟独落实到行动上却是姗姗来迟，踪影难觅。林先生却是行动先行，言语遁后。就冲着这种难得，我试着给中荣模式定位，希望能恰如其份：

　　“DEBEER＝中荣”！

　　四、好鸽

　　养鸽人最终降服别人的还是要靠手里的鸽子。鸽子如果始终拿不出手，就算人人尊你为圣贤，还能超得过圈外的英雄模范？了解中荣，除了其超前理念外，更需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支撑着鸽主永往直前？那就是鸽子！鸽子才是中荣赖以推广理念的筹码。中荣自己的种鸽，包括第一届、第二届飞完14关留下来作种的鸽子(大概100多羽)，想象中都锁在深宅大院里，一般人很难一窥真颜。这一次，我终于有机会一一观赏了这些寄赋着主人未来希望的鸽羽。

　　鸽舍不管大小、鸽数无论寡多，我认为都有一个提纲挈领的主轴线。只要抓住这条主线，纲举目张，不但能帮助你快速了解整舍鸽系的框架脉络，还能提前预知未来的发展变数。中荣的“主轴线”就由CHN2000-09-05734这羽斑砂眼雄鸽开始。这羽被林信涌喻为“遗传实在恐怖”的公鸽，实在貌不惊人。说老实话，如果林总不重点介绍，我最多只打75分，算是过得去的好鸽。原来，此鸽由台湾一养鸽名家赠送给林总的一羽近亲鸽所出，究其品系，可能为在来系一支深斑白眼2022西翁。此鸽在中荣立舍之初，没有出赛，直接作种，凭的就是对原鸽主的无上信赖。它的直子CHN2000-09-053038灰砂眼雄，首获当年秋季上海嘉定区特比环冠军。这只“038”灰雄，恕多说两句，因它不但环号后三位数与我家“菜头”之父一模一样，长得也与“菜头”如出一辙，头克得厉害，一双白砂眼如水银泻地，似钢筋断裂，再配上大宽蓝眼志一环套一环，乃内外皆优的难得之羽。正是它，育出了中荣第一届14关总分第一名CHN2002-09-177675灰砂眼雄，亦即上面说到的那羽开山鼻祖的孙鸽！ 事情还没有完，这羽14关总分冠军，更是开花散叶一发不可收，再育出4只中荣单关冠军(也就是重孙)！

　　这条四代黄金血脉线上的冠军鸽群，我都看了。肌肉骨架、眼睛头脸、羽质神态等，都臻尽完美。最可贵的是，林先生发现这条黄金血脉的路径跟别人是相反的：别人一般是先飞出优秀个体，然后围绕着它重点育出，再经审慎选留后派出一两只外表差强人意的出赛，且一旦飞得好或飞不好，马上中止比赛，或全部直接留种或推倒拆配另育。林先生却是从后面往前看。给棚里所有种鸽机会去繁殖，后代再一古脑儿全部送上中荣残酷的比赛机上实验，等最后14关都飞完了，再翻查所剩无几的英雄鸽档案，结果常常让他惊愕不已：因为他发现能坚持到最后的鸽子，恰恰都是上一年中荣飞得最好的鸽子所生！而上一年的冠军鸽，也多跑不出中荣再上一年成绩优异的好鸽之血。且不管是谁送来的鸽子，都循这种规律。

　　这种摒弃鸽主主观偏见、完全根据客观成绩统计出来的结果表明，一个特殊赛制打造出的冠军鸽，能把出类拔萃的异秉一代代遗传下去的哥德巴赫猜想是成立的！从“734”到“038”，从“038”再到“675”以至重孙，上下四代，一脉相承，代代夺冠就是明证。记得去年，我曾当众对林先生“14关记录鸽配14关记录鸽就能育出世上最好的鸽子”的所谓中荣育种模式，表示不认同。在场的林先生没说什么，只报以温厚的笑容算是回应了我。尽管今天发生在眼前的硬件事实仍未能说服我，但它启发了我明白一个道理：赛鸽一行，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要给自己、也给别人一个想象和创造奇迹的空间。

　　五、目标

　　有人说，中荣是在建一座金字塔。我以为用铺轨筑路、造福后人来形容其宏大工程更恰当些。因建造金字塔一劳永逸，耗尽用竭，牺牲最大化换取最小数，从此高山可仰，永恒不变，恰恰与赛鸽育种迂迥曲折、久久矗立一块里程碑的工程特点相悖。“一条条枕木架着钢轨不停地向前铺去，火车沿着轨道开向无尽的远方??”可能更接近中荣的作为。

　　什么事都有始在终。中荣实验既然开了头，理论上就有结束的那天。笑问何时才能“收山”？届时以什么为准才结束？以为林先生一定讳莫如深，不料他完全洒脱无忌：“假设中国各地、包括台湾地区的高手都把最好的鸽子送来中荣比赛，多关综合排名前100名内，我自己培育的选手能占到一定比例，努力就算没有白费啦。到了那个时候，才谈得上追求名和利，中荣目前的模式就可转为公益推介和商业操作双轨运营了。而在这之前，包括现在，都是十年练一剑的过程。那时，我会用经赛场检验证明过的好鸽，每年一口气育出上千只幼鸽分让给各地鸽友，让真正的好鸽为他们的主人争名夺位，遍地开花”。

　　“10年前，谁也想不到中国的老百姓会对世界性足球运动如此着迷，足彩会发行3个亿！我相信随着经济不断地发展，国家日益走向繁荣，赛鸽也会像足球一样兴旺发达。就像黑夜烽火，一处点燃，再烧到另一处，最后连成一片”。

　　“华人赛鸽，洋人赛马”。“我看好中国赛鸽运动”！此时的林先生，俨然一个性情中人，全不像我刚来访时办公室里那位正襟危坐的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