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厦门曾英战采访的前期预热,微信和电话中聊了很多话题,英战兄谈及近年自己养鸽的一些花絮故事,一个人的名字被多次提及。
简焜亮!
对这个台湾鸽人,名似耳闻而又略显陌生。大概因为姓名比较上口,我侧面又作些了解——大约十年前的2009年,台岛遭遇历史罕见的“八八风灾”,台湾鸽界举办了一次非常著名,由几十位在台湾有地区标志意义的鸽界名家拿出代表鸽进行赈灾慈善拍卖,得标最高的鸽即是由简焜亮捐拍。转瞬差不多十年,当年那些大陆鸽人耳熟能详,津津乐道叱咤赛场,名动两岸的标杆人物,多也因身体或其它原因淡出鸽圈赛场,简焜亮却像他的名字一样依旧闪耀在台湾海翔一线!2017年更是登峰造极,春季、夏季两季比赛连获五关综合总冠军殊荣。
英战兄跟我讲,你都想不到,在台湾以赛鸽为职业的家庭很多,进去了都能看到鸽子的奖杯镜框陈列摆挂,而在简焜亮的家里你看不到这些。三代赛鸽家庭,没有鸽照奖杯,与普通家庭无异,但他们全家都从事着与赛鸽相关的事情:儿子已在简兄的调教下从事职业教练,不长时间就拿下五关综合全船总冠军;女儿负责种鸽的饲养调理配对,同时还掌柜在嘉义大林地区久负盛名的阿亮鸽园,为鸽友亲手配制的原粮鸽料比进口的成品鸽粮还要专业。大陆这个年龄的子女骄娇之气正盛,不是啃老族,就是不切实际,好高骛远游戏人生。简兄的家教能让九零后的子女安心在鸽事上,并有所成就,很值得我们这些养鸽子做父母的学习呀!
英战兄还感慨地跟我讲,你知道我跟焜亮兄是怎么认识的吗?最早我是慕名要买他鸽子的,结果他看了我的鸽子跟我讲,你不要买我鸽子了,你的鸽子一点不比我的差。去年他作了十只幼鸽到厦门来打,十只幼鸽从训放到完翔,除了撞伤弃赛的,全部入赏领奖,拿下全场总冠军!台湾名家在我这来来往往几十年,卖鸽的、卖药的、职业教练、会头巨咖,像他那样的台湾鸽人还真是第一次遇上呵!
赴厦门之前,思忖这次采访,突然想起一个话题——成功故事的结果就是:一个人成功了,选择原因的时候,尤其是由成功者自己来总结的时候,他会选择一个最体面的、最能证明自己正确和英明的、最能够将自己推上神坛的原因拿出来。如果你按照他给你讲的这个故事逻辑去追求成功的话,一定会被带到坑里。这些年,我们对台湾鸽界和鸽人的解读不都是这样吗? 大陆鸽界的媒体人,应以自己的眼光和认知去评论一个人,判断一件事的对错。不应苛求别人的观点与你相同,不期望别人能完全理解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观点。简焜亮那里,也许正有我们不知道,不明白或者想要的……于是我跟曾英战说,就趁着这次把简先生约过来一起聊聊吧。
早上由嘉义登机飞金门,再转乘小三通轮渡厦门。简兄跨越海峡落座曾宅已是下午。我和曾英战正聊着鸽事里牛至油的话题——十多年前我曾作文《笑侃诺必达》、《笑侃诺必达文后随感》向大陆鸽友介绍正在鸽界悄然流行的牛至精油产品对赛鸽的作用,并建议有头脑、有兴趣的鸽友通过自己DIY调制的方式来降低成本和方便管理流程。英战兄从台湾购入成熟产品连续使用了十多年,后来听鸽友介绍我作文推荐自制的效果不比品牌产品差,开始筹划玩一下DIY,与我交流细节。
“牛至油是好东西,台湾使用很普遍了,我是全年全阶段使用,只有公鸽在配对前两个月会停用,因为它会影响鸽蛋受精,造成无型。”
为什么会这样呢?快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方面的意见和反馈啊!简焜亮兄笑道:早年使用牛至油产品时,突然发现有一季种鸽的成蛋率下降,鸽子养得绝对没毛病,就是所有种鸽在连续使用牛至油。随后专门用保姆鸽作了一季试验,结果还是不少水蛋。最后从牛至清热去湿,抗炎杀虫的药效里受到启发,精虫也是虫,是不是被杀死了呢?于是改在种雄鸽配对前两月停用牛至油产品,鸽舍的繁殖立刻恢复了正常。其实所有赛鸽的营养补充或者药品都是有副作用的,只不过是很多人都有去发现它,加之商家对效果的渲染,对副作用绝口不提。所以养鸽人会用药或保健品是可以学来的本事,但对药理药性的理解,并把功效发挥到最大才是学问。焜亮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你是聪明人,用牛油和羊油热性的食物调和了牛至油的寒凉,恐怕很多人都不会往这上面去想。”我呵呵一笑,还真是瞎猫逮住了只死耗子。
简兄说这几年随着与大陆养鸽人的交流,发现有一种心态非常有意思,不管是追鸽系还是追养法饲手,还是药物使用都是一窝蜂的上,不问所以,只要看别人飞了冠军,马上就打听饲料怎么配,鸽子如何喂,药物怎么用,上代家族来源。动不动就是上大陆北京一较高下。试问在台湾本地都不能连赢,到大陆就一定能连赢吗?在台湾本地能连续赢了,还有必要去大陆赢吗?简兄近年也在观摩和比较两岸的赛事,他说大陆现在的比赛节奏和会务的严谨程度与台湾比较区别太大!大陆从发环到实际关赛完翔,有十个月甚至一年时间;而台湾十个月三季比赛都结束了;有些大陆的职业赛事关与关之间还有十天八天的间隔,近年才是五至七天。而台湾早就是一周两赛,两周结束五关赛事了。大陆就是一个巨大的赛鸽试验场,各种全新的玩法被追捧或者被抛弃。这种多样性和丰富性造成人们对赛场和市场的差异理解不够!在他看来,两岸赛鸽环境的差异,导致了赛鸽思维的差异。站在台湾的赛场看大陆,简单照搬鸽种、养法肯定不行;而站在大陆看台湾,你都能看到台湾鸽界的过去就是大陆鸽界的现在,台湾鸽界的现在,却不一定是大陆鸽界的未来。比如在大陆教练里流传的“控料手法”一直被追问在关赛里的效果,甚至演绎到玉米要用数粒的标准来饲喂,还美其名曰“跑多少路加多少油”,教练为了达成快速进棚,家飞时效,过份的控制饲料。这些与台湾现行比赛注重体能的储备都相悖,但大陆鸽界“一关上岸”的玩法又让这种饲手很有市场,所以在鸽界永远没有对与错,只有在合适的地方用合适的方法。
我问简兄:“你控料吗?”回答是在幼鸽期会有十五天左右的控料,其它时间都不会刻意地去控制,更多的则关注于鸽粮的品质和搭配,让选手鸽能吃能消化,能操扛训,这样才有体能,有状态。他特别强调了一句:体能好,不是状态好。在台湾,鸽友和媒体叫我“尾关王”,意思是在以往的最后一关决胜负的比赛里,我是获单关冠军最多的鸽舍。有时遇到海况不好,还不能把鸽子的比赛状态调整到高峰,但又必须有体能上的保证。所以会根据情况在赛前作处理,把鸽子的状态打压,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比赛。简兄说养巢箱是最容易调整状态、保持状态的养法,台湾的鸽棚建造和设计理念都能表达出来,而大陆鸽友对巢箱的理解似乎还不够,仅停留在容易观察粪便的认识。细节的把握和处理一看都是很人性化而不是鸽性化——方便自己打扫清理鸽粪,方便自己抓鸽子,却没有从鸽子的舒适度来考量,巢箱门向上翻与左右推拉,移门朝左开与朝右开,人与鸽的互动都有很多讲究和鸽理。简兄透露了个小秘密,自己的选手鸽舍调节巢箱近年也作了一些改动,把紧贴靠墙的巢箱挪至与墙壁一米的距离摆放,在巢箱背面也装上调节门。这样做的目的是让鸽舍更加通风,而且没有卫生死角,毛屑粪渣无处遁形,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谈到近年大陆赛鸽的村落化,团队赛兴起,简兄说越来越感觉赛鸽在大陆是一门生意,在台湾更是一家其乐融融的生活。赛会奖金10%的抽成,拍买提留40%;动辄二三百只的寄养规模,高昂的寄养费用,莫名其妙地金主、鸽主与教练关系;似乎所有的鸽业规则都是无论比赛结果成败,自身的利益当头不能有损。台湾除了没有获奖鸽的拍卖,鸽会也仅抽成总奖金的5%,更没有所谓团体名次和奖金。教练也不会为了高额寄养费养超过个人掌控能力的鸽数,这些在台湾都是不可理喻有违职业操守的事情。大陆养鸽人不计成本地参与比赛,花一千万去比,赢八百万还要打广告,看重的是背后的售鸽收入;而台湾人不论经济能力,多是量力而行,参赛鸽数和参赛人口户数都有非常清晰的数据。同样是一万枚足环的发行量,大陆的实际参与户数不超过三百舍;台湾是五百户接近或超过六百舍。大陆鸽圈没有台湾那种互动双赢、共惠共利、风险共担的氛围。近年流行的寄养模式看似红火,但相信在会务费用和规则倾向的双重压榨下会失去很多赛鸽人口,赛会与参赛者的分利模式最大的区别就是“竭泽而渔”与“放水养鱼”。举个简单的比喻——拿一百万现金出来比赛,做到不输不赢平帐十季,本钱连渣都不剩了。大陆的现行玩法,已经让底层的鸽友没有上升的空间和通道了!
话题回到焜亮兄屏东青田信鸽协会2017年春季海翔五关综合冠军k2017-119999,这羽五关综合冠军还是高雄屏东2088舍55726羽总冠军,除第一关100名,后四关全在二十名内,还是尾关冠军。这羽“神奇小鸟”比赛结束即被大陆多位专买欧洲大级别赛事冠军的一线大咖关注,更有人直言,鸽界都知道自己专买比、荷冠军,一旦成交就是打破自己二十年的铁律,开出的价码也相当有诚意,最后都被简兄一笑了之。
吸引我的是这只鸽的脚环号码,我问焜亮兄,是不是所在鸽会的VIP会员,可以优先挑选足环号段或特殊号码?焜亮兄笑道,在台湾这种特殊号码的足环很多人是避之不及的!因为赛会的发环程序是很公正的,全部按先来后到时间顺序提环,鸽会和会员都共同遵守。况且越是有实力的鸽舍越是会低调选择很普通的号段,因为台湾网鸽和海翔,意外丢失的随时会发生,多年的比赛经验是最先迷飞的就是所谓的豹子号、狮子号、天王号选手鸽。这只119999当时鸽会把足环寄过来,自己也没特别关心号码,等到戴环时才发现,也只有顺其自然了。
回味简兄一番话,再想想大陆鸽界为了所谓的靓号、车牌、手机……乃至一个小小的足环,不惜豪掷万金,争先恐后。不由想起福报一说在赛鸽中的神奇之处——现实中,有人依靠坑蒙拐骗,胡作非为,有时能赚到很多钱,甚至成为巨富,但往往不能持续,时兴时衰,频频破产,杀头坐牢,家破人亡者也为数不少。老天又曾饶过谁?有人欲用特殊的号码来彰显尊贵,而在相应的德行中又缺乏修炼,于是我们能看到“神奇的小鸟”不可能有“神奇的环号”了。古今成大器者,都是肯在炼心修德和放松入静上下功夫的人。
养鸽就是这样,人们常常把简单的事物复杂化,复杂到连自已都懵懂的地步,最后才发现赛鸽其实就是技巧、心态和德行的统一,三者不可分离。简焜亮先生朴实敦厚的养鸽态度,灵动平和的赛鸽语言。与他研究探索赛鸽血脉延续,却不拘泥于旧故纸堆,出手大气入时,十分迎合现代的赛鸽节奏。近年他使翔或作出的五关综合冠军,看起来都是那么爽酷入迷,却无法用文字表达。这应是他充分发挥独自优势,用各种流派技术,发掘线索,采撷精髓,然后悉心育赛的回报!细一打听,他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瞄准盖比一系引进白腹,闪电的直子、直女就多有在台的发挥。近十年间更是在人们对杨·胡曼斯“哈利”鸽族还没多大认识的时候抢先引进,并最早在台湾把“哈利”飞出来。今天全世界,大陆、台湾都在一阵风追“哈利”,杨·胡曼斯先生眼光独到把三十余羽 “哈利”的平辈、直子、直孙们发到台湾,与简兄签约合作在台湾比赛事宜。有心求不见,无心却自来——世间的真理都是这么朴素而简单的,支撑一个鸽舍不断向前的经营哲学也是朴素的。变化,在今天比过去来得更大、更快速。从自然环境到人,主要是人,变得太大了。鸽界里一些非常顽强的人都撑不下去了,一个个屈服于眼前的苟且。佛教讲,佛法四万八千法门,惟有念“阿弥陀佛”最为法简效弘,面对一群指点江山的神们,真需要找个简单法门呢。有何方法?是“缘法五分,随缘五分”,是把自己的那50%尽量做好,其余看造化,对吧?
与简焜亮交流,感觉并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术与道,他只是遵循了赛鸽的本质,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简而不繁,焜亮鸽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