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三）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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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跪下！小兔崽子！”小强爸一进家门就撸起袖子满屋子找扫把。

   “怎么生这么大气？出什么事了？”小强妈赶紧从屋子里出来。

   “跪下来！”小强爸已经一脚把小强踹地上了，“抓人家鸽子还打人，头上都缝了五针，你特么知道人家是谁你惹得起吗？”小强爸抡起扫把就一通胖揍。

    小强跪地上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不说。每次给家里惹祸，他从来不怕挨打的疼，他是担心他妈的头疼病，妈妈一疼起来躺床上生不如死，每到这时候小强都特难过。

   “快给你爸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别惹你爸生气，你爸在厂子里干活整天多累啊！”小强妈使劲拉着扫把杆子。

    小强越是看到妈妈着急的眼神就越是恨他爸爸，整天下班就喝酒，喝完就打人，在厂里干活辛苦就了不起吗？男人不就应该赚钱养家吗？任凭爸爸一拳拳地砸着，小强咬着牙绝不发出一声呻吟和哀求。

    这会功夫正好小强哥哥回来了，“爸你别着急，我教训他，”说完拎着小强进自己屋子。门一关，小强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平时习惯的拳脚相加，但是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冷静的语气让他惊讶地忘了刚才身上的疼，“你可知道你这次真的惹祸了！你知道你打谁了吗？”哥哥叹了口气。

   “我都打听清楚了，你打了市里纪委书记的儿子张光辉，张书记是谁？咱厂长见到他都得点头哈腰！张光辉伤得不重，但是人家金贵，现在在人民医院高干病房5号房间，我已经联系朋友去说情了。这是我攒的500块钱，咱俩现在就去医院，路上再买两罐麦乳精，对了，叫上亮子一起，这样有诚意。”

    看到哥哥从兜里摸出来的一叠大团结，小强眼眶红了，“咱妈不会气病吧？这么多钱吗？”小强低声问。

   “我现在过去给咱爸妈说，没事，只要能办了这事啥钱不钱我不在乎，回头你上班挣钱了哥有事你不帮啊。你赶紧收拾下，一会就走。”小强哥说完转身去了爸妈房间，小强擤了下鼻子去厕所洗把脸，心里真的后悔了。

   “哥，这钱不能你们家自己出，我爸没在家，你等我回家找我妈拿钱！”亮子跑下楼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赶紧抢着说，“小强都是为了我，鸽子也是我主要抓的，这钱我们家出。”要说亮子家经济情况不错，他妈在厂子里上班，但是他爸是化工厂的销售科经理，每天生产的原料都必须他亲自批条子才能出去，很多人都巴结不上。亮子有次听邻居小声嘀咕说一吨原材料出厂价和市场上就差500元。

   “不用，你听我说亮子，砖头是小强砸的，他必须负责，再说这会咱得赶紧要不来不及了。”

   “那回头我补给你们。”亮子听小强哥说得有理就赶紧一起朝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门口就看到一个瘦高个使劲给他们招手，“叫三哥！”小强哥捅了下他俩，“大强你们可来了，我都等了半小时了，走吧快进去，我都说好了。”瘦高个瞟了他俩一眼搂着大强又贴着耳朵说了几句。“知道知道，没问题。”大强连连说道。

   “光辉，人来了，”瘦高个推开病房门大声说，“这是大强，我多年好哥们，文化宫那片有啥事只管给他说，这俩鳖孙就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吧，呵呵。”

    张光辉正躺床上看电视，看见人来了就起身，“别起来，别起来，歇着，”大强赶紧过去扶着他。“哎呀，没事，金宝都给我说了，”这个张光辉看了一眼瘦高个继续说：“没想到都是自己弟兄，这事闹的，我其实啥事没有，就是我爸非要我在这住两天。”

   “这个事真是对不住，我已经教训这俩货了，给你添这么多麻烦。”小强哥边说边把麦乳精放桌子上然后又把钱拿出来。

   “光辉大哥，实在是对不住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说咋办咱就咋办，我俩任凭你处置！”亮子见状也赶紧赔不是。

   “就是就是，光辉哥，我真不是存心的，一时脑子发热，唉这事你看，唉……”小强不知道怎么说好。

   “哦，这事吧也是赶上巧了，那个鸽子确实是我在北京买的，花了300块，千公里冠军，奖状还在我家，也是我大意让它逃笼了。事已如此，这样吧，你这钱我拿300，其余钱你拿回去。我不喝麦乳精，你把它送给胖子，他的医药费我已经都算我这屋了，公费报销。”张光辉顿了一下又说：“我已经给北京联系了，鸽主说如果鸽子飞回去就通知我免费取回，如果真回去了我把这300再退给你。”

   “这不合适，这，这，这……”大强一时语塞。

   “既然光辉哥说出来了，就这么办吧，以后干啥多动动脑子，别总犯浑！”瘦高个在旁边插了一句。

   “那太不好意思，还不快谢谢光辉哥！”大强赶紧又捅他俩。

   “别谢，这事闹的，可惜我那鸽子到手又跑了。”张光辉苦笑一声，“哦，对了，正好你们哥几个帮我个忙吧。我在文化宫旁边有两个音像店卖磁带，最近老有人偷，你们离那不远，没事你们过去帮我看看，别惹事就行。”

   “那没问题，谁敢偷我砸断他腿！”小强大声说。

   “还打架，没听光辉哥说别惹事？”亮子赶紧说。

   “对，别惹事，我那磁带都是从广州进的，销路很好，只要不丢就行，别打人。”张光辉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却很稳。

   又寒暄几句后，几人离开医院。秋天的傍晚有些寒意，路上人也不多，偶尔有几辆自行车也都飞快，大强小强亮子三人推着自行车慢慢走着反而在路上挺显眼。“小强你也慢慢大了，别再惹事了，咱爸为了让我接班自己从厂里出来又去私人小厂干活也不容易，咱妈身体又不好，你到我这年龄就明白了，该收收心改改脾气了。”小强哥边走边说。

   “我知道了哥，我一定改。”小强眼神迷茫地看着哥哥满口答应了。

    进了家属院，亮子让他们等下，然后飞快地跑回家又下楼，手里拿了一条烟塞给大强说：“你拿着抽，哥，我家的烟多得很，都是别人送的。”

   “这你爸知道了不好啊，”大强推托着。

   “我家的烟酒根本没数，再说他也不抽这个烟，他只抽良友和希尔顿。”亮子又使劲推回去。

    不知不觉已经天空满是星辰，繁星安静地躺在夜空中，星光点点依旧平静如常，美丽又无情，眨巴着眼睛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却根本无动于衷。这个乱糟糟的星期一终于要过去了，几人相互告别各自回家。小强到家又挨了爸爸几声骂，看着妈妈也心情平静了，赶紧洗涮完了进屋子上床了。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今天的月亮弯弯的格外好看，但是小强心里却挺乱，想了好多好多：原来干部病房那么高级还有电视机，看病都不要钱，原来那鸽子真的是人家高价买的冠军鸽，原来人家还有音像店，原来，原来……，小强抱着枕头沉沉地睡了。好香的梦，梦里他在学校得了奖状，妈妈抱着他开心；爸爸笑呵呵地摸着他的头；隔壁桌子好看的王美丽也朝他笑；他的鸽子也飞在他肩膀上使劲为他歌唱，大声的咕咕咕咕地叫，声音越来越大，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小强眼睛一睁，天亮了！奇怪了，窗外小院的鸽子怎么叫声这么大？他爬上窗台推开窗一看，傻眼了，只见北京雄在木头箱里不停地和江苏母亲热，它回来了！这不是梦吧！小强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疼，这不是梦！（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