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六） 无冕之王
01
第二天早上天刚拂晓，亮子就来找小强，他担心小强难过，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今天是周日啊，咱还去不去鸽市逛逛？”亮子问道。
“我就不去了，家里估计还有好多事要做，你自己去吧。”小强想了想说，“昨天也不知道小芝麻什么时候回来的，这都第二天了，也不能再去报到了，能回来就好，我也算是有了500公里的归巢鸽子了。”
“你家这里都是大人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啥忙，那我去鸽市逛逛，一会中午再来找你。”亮子起身离开了。
天虽然刚蒙蒙亮，鸽市的人已经不少了，五月早晨的微风不燥不冷，亮子手插在裤兜信步逛着。卖粮食的，卖鸽笼的，卖书的，人来人往，各种讨价还价，鸽界八卦，海吹胡侃从亮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到处溜达。
这时突然有两人的对话传入耳中，“王老汉你不知道吧，昨天市里比赛没有鸽子回来啊，都被雨淋外面啦！”
“不会吧，听说放了一千多只呢！”
“咋不信呢，昨晚和楼下鸽友喝酒我就听说了，这不刚刚听那个老张说，今天天亮才有鸽子回，你没看好多人没来鸽市吗？都在家等鸽子呢！”
听到这里亮子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四处张望，是啊，平时那些养鸽子的高手确实都没来呢！难道……想到这里，亮子跑到路边跳上自行车朝体育场协会办公室飞去。
到了协会，看到办公室门口已经大约挤着十几个人，他赶紧挤进去，看到正在排着队拿着鸽子在登记报到。
“今天还能报到？比赛不是昨天？”亮子问道。
“昨天没鸽子回，报到延续到今天。”登记的人连头都没抬。
“那，那，那现在报到多少鸽子了？”亮子又问。
“现在报到了三十多个了，现在这会回来的鸽子越来越多了。”工作人员说。
“那我鸽子昨天就回来了咋办？”亮子情不自禁提高了嗓门。
“啥？昨天？”周围的人都安静了，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一下亮子，愣了一秒钟，噗嗤笑了，“吹唧吧牛，你鸽子昨天回来咋不来报到？”
“我……我……我……”亮子结巴了，唉，他推开人群骑车飞快朝小强家赶去。
02
“小强！昨天……”亮子推开小强的门，喘着粗气，“昨天比赛没有鸽子回来！都是今天早上才回来几十个！”
“没鸽子回来？”小强纳闷地看着亮子，“昨天一整天没有鸽子回来吗？你怎么知道的？”
“嗨！我刚才在鸽市听说的，然后又去协会问了，这不赶紧来告诉你！”亮子额头上已经渗出汗了。
“可是我昨晚回家的时候小芝麻就在家里，难道就她自己单独回来了？可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强喃喃自语。
“那现在咱还去报到吗？”亮子问。“至少还能有个归巢证啊！”
“我这会也没法去，这样吧，你赶紧拿上鸽子去报到，鸽子是在光辉哥名下的。”小强说。
亮子抓上鸽子就骑车一溜烟朝协会奔去。到了协会看到排队的人比刚才多了很多，亮子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光辉哥。
“光辉哥！我来了！”亮子挥着手就跑到张光辉身边。
“呦呵！鸽子真回来了啊，不错啊！啥时候回来的？”张光辉有点吃惊地问。
“嗯，鸽子回来了！哦不！不是今天回来的！昨天就回来了！”亮子都快结巴了。
“啥？昨天？那小强怎么不来报到？唉，小强呢？”张光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事，唉，是这样……”亮子就把来龙去脉给张光辉说了一遍。
周围的人和张光辉听亮子讲完，都狐疑的把眼光投向亮子，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好像审讯一个狡猾的嫌疑犯。
“那要是这么说，我的鸽子也是昨天回来的呗，反正也没证据。”“可不是嘛！这没报到就是没有成绩！”“这小子真能编，下雨天就他的鸽子能回来？”旁边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样吧，我听明白了，”张光辉对亮子说，“鸽子回来就好，没有报到肯定是没有成绩了，不过这没关系，下一站700公里可以继续放，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亮子笼子里面的小芝麻好像听懂了这些人的对话，伸着脑袋望来望去。
认真想想有点滑稽，如果鸽子真能懂得人类，那养鸽之人懂不懂鸽子？鸽看人，人看鸽，也不知是人玩鸟，还是鸟玩人呢？
03
“700公里你还放不放了？”亮子问小强，俩人趴在地图上认真研究着。那地图原本是用按钉贴在一进门墙上的中国地图，小强把它拆下来了，这有些年头的中国地图被擦去灰尘铺在床上。
“真远啊！必须飞过洞庭湖！我也想去！”小强憧憬着。
“不止！还有岳阳楼！鸡公山，太行山，一路都是风景啊！”亮子和爸爸去过几次别的城市，见过一些世面。
“放！”小强坚定的说，“我去不了的地方让小芝麻替我去看看，如果回不来希望她能被好心人爱鸽子的人收养，估计谁家都比我这个后院强。”
“你怎么去不了？世界大了去了！等我们长大，我们不仅走遍中国，还要去外国看看！”亮子很认真的看着小强。
“也许你可以，我不行，我是穷工人家庭，一辈子都是去车间干活做工人……”小强叹口气。
“工人家庭怎么了？朱元璋还是放牛娃呢！”亮子不以为然，“小芝麻也是天落鸟出的，不也是冠军吗？就是没及时报到嘛。”
“人和鸽子怎么一样，你家有录音机，光辉哥家里有汽车，我家里什么也没有，我爸要不是想多干活挣钱也不能累死……”小强眼眶红了，“你那天说的对，人比人，气死人，我就是这命。”
“我那天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人有不同，但是要去闯，要去混，将来咱混好了有了钱也去北京买鸽子，哦不！还要去外国买鸽子！”说这话的时候，亮子眼里有光。
“我行吗？你觉得我行？老师都说我是笨蛋拖后腿。”小强轻声问。
“别听他们的，我爸说了，咱厂学校的老师都是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亮子继续说，“上次来找我爸的那个南方人说在他们那里，没出息的才上高中，有本事的都去外面闯荡。”
“那这次就让小芝麻先替我去闯荡江湖！”小强露出笑容，这两天的忧愁超出了这个少年在这个年龄应有的承受力。
“我觉得你行！反正我的鸽子都丢完了，现在就看你的了，到时候我和你一起等鸽子！”亮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04
很快两周过去了，周五晚上亮子来到小强家准备去送鸽子参加700公里比赛。
“不知道小芝麻还能不能比赛了，”小强叹口气。
“咋了？”亮子很吃惊。
“小芝麻配上对了，上次500公里回来后没几天，她就被那个老花盯上了。”小强继续说，“那个老花雄一直单着，旺得很，估计小芝麻也是到年龄了。”
“那有啥不好，说不定还更恋家呢！飞得更快！”亮子乐了。
“我开始也是这样想，但是又怕她下蛋，这几天我一直把老花雄关关放放，不让他一直踩蛋，今天我又摸摸小芝麻，裆倒是没开，但是我也拿不准会不会马上下蛋。”小强说，“如果要是夹着蛋，那700公里可就危险了啊！”
“那你再好好看看，到底能不能放！”亮子焦急地说。
小强抓过鸽子仔细端详，裆确定没开，没摸到下蛋的感觉，小芝麻神采奕奕，像个刚出门的小媳妇。
“走，送上去！也许正好比赛完回家抱蛋！”小强坚定的说。
两个人带着一只鸽子朝协会赶去，只留下老花雄在窝里咕咕的叫着。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小芝麻是否能够毫不留恋的惊鸿掠过这湖光山色，只为了这远方贫寒的后院的家呢？（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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