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的公棚,清一色的老爷们,就连电脑员都是个不会说人话的楞头青。
我决定留下来以后,六哥特意装腔作势地召集公棚所有人员开了个短会。会上,六哥没经我同意,当众宣布我为公棚的教练助理,协助姚子日常工作,每月薪水五千元。六哥真够敞亮的,当时我的心真的一动,娘的,我也太不堪一击了。
雷伯为了救我,有点把我夸大了,还他娘的荷兰人请我,还什么耿秃子在家等我呢,耿秃子真要是碰到我整死我的心都有。现在说啥都没用了,把形式上的事做好,给六哥看,最短时间内收集六哥他们作弊的证据,然后逃之夭夭,逃得越远越好。
会议结束前,六哥将整整一编织袋子的空环扔给我,叮嘱我说:“下次家飞收描时别忘了扫上。”
六哥简直无所顾忌,他好像并没觉得他的行为是背人的事,他可能习惯成自然了。我觉得扫空环不应该是我的工作范畴,应该是电脑员的工作范畴,因此我把目光投向了似睡非睡的电脑员,那个不会说人话的楞头青。
六哥看出了我的意思,有些不耐烦地说:“啥事不能指望他,玩电子游戏玩不明白你问他,工作上的事别指望他,他连人话都不会说。”
楞头青翻了翻眼皮,苦笑了一下。后来我才知道,楞头青是六哥小姘的弟弟,六哥也拿他没办法。
从那天起,我和几个小工开始挑捡病鸽子,分类隔离观察,然后对症下药,相对健康的鸽子集中用药预防,健康的鸽子定时家飞。事实上,我的做法很奏效,健康鸽增加了体能,病鸽死亡率大幅度下降,只是有些病鸽因用药过量,伤害了肝脏而死亡。
这天我提前将空环扫描储存在电脑里,为第二天家飞扫描做决备。足足一千多只空环,善良的鸽友啊,他们企盼着他们的爱鸽能为他们飞出好成绩呢,岂不知,他们的爱鸽已成了只只空环,残酷至极啊!我也曾无数次地往一些公棚送鸽子参赛,我的鸽子一定也曾经变成了空环规规矩矩地出现在网上。现在公棚的规程大多是一百公里训放后,按实际存棚羽数交纳参赛费。所以他们大批量地扫空环,等到一百公里训放后,他们收上来了参赛费以后再陆续地将空环拿掉。我是坚决反对这种规程的,我奉信我行我素的观点,鸽友的参赛费全部作为奖金发放给鸽友,鸽友亲自验鸽后交参赛费,公棚把钱赚在明处。我真的没有办法容忍了,我拿出手机将我扫在网上的空环全部拍摄下来,一旦机会成熟,我将公布于众。我刚刚拍摄完成,姚子推门进来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姚子扔给了我一支香烟,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号棚的鸽子特殊处理一下,那是咱自己的鸽子,现在调整是不是早了点,我们指望这些鸽子给我们拿钱呢!”
“咱自己的鸽子?”我佯装不懂,“啥自己的鸽子?”
姚子抽了一口烟说:“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好好调整,小药跟上,比赛时少给食,给足水,其他的鸽子给足食,不给水,前名次的鸽子不都是我们的了。我有点装大象,这方面你是专家,你知道怎么调整。”
我想了想说:“我明白了,不过,现在调整还早点,起训开始时细粮和营养药给上,总之我有办法,你就放心吧!”
我心说,娘的,到时候我给你们好看,我让你们欲哭无泪。
姚子听了挺高兴:“好,这我就放心了。”
我心说,娘的,到时候我让你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这天晚上,窗外下起了雨,虽然雨不大,但是没有停的意思。六哥和姚子他们又在搓麻将。我睡不着,抽烟,喝茶,想心事。我清楚,这个赛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要在六哥的公棚坚持到最后了,因此,我必须有一个清楚的行动计划。首先,我必须保存好我现有的他们扫空环的证据,要尽可能地把鸽友的鸽子养好,尽可能地把鸽友的鸽子调整好,将一些有价值的药品用在鸽友的鸽子上,至于一号棚内他们自己的鸽子一定要让它们飞得一塌糊涂。那个时候,六哥他们拉架子找我时,我早已无影无踪了,接着网络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关于公棚的真相大揭秘。六哥将一败涂地,成为鸽界的垃圾。
窗外,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我喝干了最后一杯茶,按灭了烟屁股,钻进被窝,我要舒舒服服地睡一觉。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凯旋回到A市,翔子他们为我庆功。在大侃的茶楼里,大家举杯痛饮。我好像喝了很多的酒,喝得有点多了,和翔子抱头痛哭,我们哭得很痛快。好像我什么时候来到了我从前的家,我发现妻和那个挺斯文的男人滚在一起,疯狂着……我发了疯一样地冲了上去……
我惊醒了。
我再也睡不着了,是呀,我的前妻现在干什么呢?真的和那个斯文的家伙在一起吗?他们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我的心乱极了,我真的不敢想,没有勇气想下去,想下去我会崩溃的。不知不觉中,我又想起了杏仁儿眼,那天,她把我领到星级宾馆时,我真有些想入非非、神魂颠倒了,可是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多好的女人哪,我不敢想,她和耿秃子睡在一起时将是什么样的情形?杏仁儿眼所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了。
我东一筢子西一扫帚地胡思乱想一痛,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时,雨停了。
我刚刚吃过早饭准备家飞时,意外发生了。
耿秃子突然来了,他是开着他的那辆吉普车来的。
耿秃子的突然出现,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接下来我极有可能暴露,无论耿秃子是不是冲我来的,无论他是干什么来的,我都可能暴露。那天,雷伯为了救我,当着六哥的面说荷兰人请我去看鸽病,还说耿秃子家的就要倒棚了,耿秃子一直在家等我去救急呢,雷伯的这些话很快将得到证实。接下来,我就将被六哥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暴徒挑大筋,然后扔到蛇山去喂长虫。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耿秃子没发现我之前,我急中生智迅速隐藏到了公棚后面的一个隐蔽处,瞪着双眼,喘着粗气观察着耿秃子的举动。如果形势一旦出现异常,我将立即逃生,而且我还快速选择好了逃生的路线,公棚后身是一片开阔的苞米地,易隐匿,易逃脱。我发现耿秃子竞直地走进六哥的办公室,从他的行走路线的熟悉程度,我猜测这小子对六哥这里很熟悉。这里对我太不安全了,我企盼着如果这次耿秃子的出现没有使我暴露,我将在耿秃子走了以后,再次铤而走险,第一时间里将棚内六哥自己的鸽子的数量、鸽主姓名、鸽子环号全部摸清,然后马上人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掉。待六哥公棚决赛之日,我将把六哥自己的鸽子的鸽主姓名、鸽子数量及环号加上他们所有空环号全部公布在网上,那个时候,六哥可就惨了,六哥将一臭万年。
我正想着,突然发现六哥的办公室室门开了,六哥和耿秃子从办公室内走出,我发现他们有些惊慌失措,看来情况有些不妙。果然,他们直雁过留声我的宿舍,发现我没在宿舍,便急忙折了出来,耿秃子一边比划一边向六哥说着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们,随时准备逃生。他们一同又回到了六哥的办公室,不多时,我发现姚子的宿舍门开了,姚子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向六哥的办公室跑去。完了,彻底完了,无疑我暴露了,他一定是在研究抓捕我的计划,此时不跑还等何时?我转身顺着公棚的后门冲向了那片一望无际的苞米地。娘的,所有的计划因为耿秃子的突然出现而被近搁浅。
我在苞米地里猫着腰没命地跑着,我清楚六哥他们开始会在公棚内四处找我,他们找不到我以后,他们会立即追赶我,所以我必须第一时间逃离这个危险地域,至于下一步,我没有时间打算。
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我终于跑不动了,我决定坐下来小歇一会儿,然后继续逃命。可是就在我的屁股还没挨上垄台,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有人喊:“看,这里有脚印,肯定是从这儿跑的!”
还有人喊:“快追!快点!别让他跑了!”
还人说:“这小子是不是从这道跑的?咱别瞎追呀!”
有人肯定地说:“就是从这道跑的,这脚印这是他的脚印,快追吧!”
我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起身撒腿向前跑去。我没命地跑,我拼命地逃,因为我清楚,我一旦落入了六哥他们手里,将会出现极其悲惨的后果,所以我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气力,玩了命地向前跑去。可能是我的跑动声被后面追赶我的人听见了,于是后面又能传来了一阵喊声:
“他在前面呢!快追!”
“快点,我听见动静了!”
“一定追上他别让他跑了!”
“操,他跑不了了!”
……
我仍然在没命地跑着,终于我跑出了苞米地,眼前出现了一个山坡,我也没功夫合计其他了,没命地冲上山坡,向上跑去。后面又传来了喊声:
“我看见他了,这小子上山啦!”
“让他上,上去就得喂长虫!”
“快追,给他追山上去!”
……
我仍然拼死命地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我终于跑到了山里。这时,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喊,这声音好像是姚子:“小子,山上全长虫,全是五步倒,你是想喂长虫,是吧?”
还有人问:“六哥,还追不?”
六哥也亲自来了,我听六哥说:“追个屁,守在这儿,别让他下来。”
我的心不由得一阵颤抖,天哪!这里就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蛇山哪!我惊魂未定地看了看我的四周,没有发现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长虫。没有退路,只有挑选山上那条毛道小心翼翼地继续向上走着,渐渐地听不到后面的喊声了。我终于长长地吸了口气,这时我才突然感到,我累得不行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我能想像到当时我一定很狼狈。
说不清过了多长时间,我感到口渴得厉害,我站起身想去寻找水喝,不然我会渴死的。
我继续沿着山路各前走着,却没有发现水源,我实在走不动了,我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我发现这里相对比较隐蔽,易藏匿,于是我钻进了山洞,再次坐了下来,决定休息一会儿再想办法逃出深山,这时我想起了我大学时的同宿舍的麻三,如果我能逃出这一望无际的大山,我一定想办法去那个山角下的叫什么蛇山子的小村落找他,见到他我就安全了,因为他是那儿的村长。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是被小腿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惊醒了,我睁眼看时,我不由得惊叫起来,一只不足一尺长的青色长虫从我的小腿上爬过,惊慌地逃走了。顿时,我感到小腿火辣辣地疼,我定神看去,小腿被青蛇咬破了,流出了血,那血是黑红色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