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斗蟋蟀,冬怀鸣虫,架鹰捉兔,挈狗捉獾……王世襄老人皆乐之不疲;倾心葫芦,收藏家具,刻竹漆器,著书立说,他样样出色。而且以“玩”为生的他,居然玩不丧志,竟然把“大俗”玩成了“大雅”,甚至玩出了好几门“世纪绝学”。
2003年,他从荷兰约翰·佛利苏王子手中,接过旨在鼓励全球艺术家和思想家进行交流的荷兰克劳斯亲王最高荣誉奖,成为名副其实的 “中国第一玩家”。
王世襄老人除了能玩、会玩,而且能写,但凡他玩过的东西,都能留下优美的文字记载和研究心得,而区别于其他的玩家,也因此被认为优雅生活的代表。
芳嘉园小院藏国宝
91岁高龄的王世襄老人一生喜欢玩,可玩是需要场地的。如今居住在现代化公寓里的王老,却难忘记居住过大半辈子的芳嘉园小院。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当古代书画、瓷器、青铜器逐渐成为收藏界中的主流时,被人们逐渐遗弃的蛐蛐罐、鹰狗转环、鸽哨、葫芦、明清家具却成了王世襄钟意的玩意儿。
这些所谓的大俗之物把他的四合院——东城芳嘉园小院堆得满满登登的。
这座四合院是他父亲置下的家产,为三进院。王老说,芳嘉园小院曾有两棵海棠树、一架藤萝、一棵核桃树。后来东边海棠因太老而枯死,便锯掉留下桌子高的树桩。
有一天,王世襄像推大车轮子那样运回一块约一米直径的青石板,放在树桩上,便成了夏夜朋友们来喝茶围坐的圆桌面。
小院里,每件器物都是宝贝。穿梭于小院的人自然少不了国宝级人物。
“1957年以前,院中只有我一家居住。后来,黄苗子、郁风也搬了进来,住进东厢房的五个房间。在这里,他们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芳嘉园小院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文人聚会的场所。当时经常来往于此的还有聂绀弩、启功、叶浅予、沈从文、张正宇、黄永玉等,真可谓“往来无白丁”,“名流”云集。
他们互相借书,谈文物、谈古文诗词、谈绘画。各人有各人的兴趣爱好,而不时的相聚,却可以互相交流,给予彼此精神上的鼓励。
2000年前夕,由于城市规划,王老最终还是离开了他生活了半辈子的芳嘉园小院,搬进一套现代化的公寓。由于空间不大,王老与苦心收藏的玩意儿不得不分开,80件名贵家具只好割爱都进了上海博物馆,一件也没有留下。
“我对任何身外之物都抱‘由我得之,由我遣之’的态度。只要从那获得了知识和欣赏的乐趣,就很满足了。遣送所得,问心无愧,便是圆满的结局。想永久保存,连皇帝都办不到,妄想者岂非大傻瓜!”
昔日长有两颗茂盛海棠树的芳嘉园小院,已经成了某房地产楼盘了,想起这些,王老还是有些感怀。
滑过世纪的哨音
2003年秋天,与王老相依为命几近60年的夫人袁荃猷,因病故去,留下他孤独地面对窗外枯叶飘落。从那时起,王老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鸽子。
他说:“观赏鸽能把我最美好的想象和失去的记忆带到遥远的地方去。”观赏鸽因此成为王老难以逝去的记忆。他希望这些鸽子能飞翔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上空。
王老说,现在的人自然会想到信鸽和“和平鸽”。其实,二者都是进口物种,如果出现在奥运会开幕式上,一放全都跑光了,远不如中国独有的传统观赏鸽,可以围在场地四周盘旋,还带着悦耳的鸽哨,人文奥运自然会体现出来。
他在所著的《北京鸽哨》中曾经深情地写道:“在北京,不论风和日丽的春天,阴雨初霁的盛夏,碧空如洗的清秋,天寒欲雪的冬日,都可以听到从空中传来央央琅琅之音。它是北京的情趣,不知多少次把人们从梦中唤醒,不知多少次把人们的目光引向遥空,又不知多少次给大人和儿童带来了喜悦……”
如今的王老很少出门,他很想通过观赏鸽的放飞带去他对大自然持久的爱。当观赏鸽重新盘旋在北京城的上空时,王老的“玩”又上了一个层次。
王老说,老北京的鸽子分两类:楼鸽和观赏鸽。楼鸽即灰色野鸽,因为住在城门楼上而得名。信鸽难得一见,被称为“洋楼”即“外国的楼鸽”。至于观赏鸽,花色、品种繁多。同一品种,其头、嘴、眼睛、眼皮、颜色、羽毛闪光等等又有许多讲究,好坏 贵贱大不相同,它是中国的传统物种,是完完全全中国的鸽子文化。
可惜的是,近些年中国观赏鸽日渐凋零、几近绝灭。老人殷切的眼神里透露出些许期盼,在奥运的脚步愈来愈近的今天,让中国传统的观赏鸽重新回到大自然的怀抱,是他的心愿。
带动明清家具消费时尚
王老喜欢玩的东西极多,但玩得最上心、最过瘾的是古典家具。
上个世纪80年代中叶,王老的《髹饰录解说》、《明式家具珍赏》、《明式家具研究英文本》等相继发表,引起了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范围内的轰动,致使中国明清家具面临着新的抉择。
随着王老图书的发行,明清家具狂飙般地成了中国收藏界的新宠儿。山西、陕西等地明清家具潮水一般地被运到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拉完明清家具再拉民国时期的家具,拉光了檀木家具,拉乌木、梨木……
有人因此说,世襄老人关于明清家具的几本专著,带动了整个中国古典家具的收藏和制作产业。
当时,竞相仿效的明清家具在中国各大城市频频出现,无论是仿制品制作还是真品的保护,都不可否认,古典家具的产业化链条已经成型,新的行业队伍正不断强大,许多明清家具的仿制品已经大批量地销往国外。现在,如果你走进北京高碑店明清家具店里,店主的书桌上一定会找到王世襄的著作。
1993年,王老《说葫芦》中英双语版出版后,北京、天津等地纷纷出现了葫芦一条街。《蟋蟀谱集成》、《中国古代漆器》中文版和英文版、《中国古代音乐书目》等书的出版都带来不同程度的反响。
“中国太需要像王世襄一样的文物鉴赏家了,他和徐邦达以及故去的谢稚柳、启功,真不愧为中国四大文物鉴赏家。”中国文物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员这样说。
今年年底,王世襄工作室将在中国文物研究所成立,以挽救中国即将失去而又无法挽回的文化。